姜婠不答反问：“阿娘你知道徐立蛰伏这里二十多年，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么？”

凤重华不知道她为何会问这样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道：“自然是为了你阿爹和徐家报仇雪恨。”

姜婠摇头，代发哦：“不止于此，徐立想要的，是颠覆北周的江山，以此来洗雪徐家和阿爹的叛国罪名。”

凤重华始料未及，挺惊讶的。

“他这些年也不是真的要帮你，而是促成你掌权，好加剧你和宇文氏皇族的矛盾，激化朝堂争端，让北周政局不稳，好坐收渔利，从中谋权他想要的权力。”

凤重华了然，回想过去这些年的争端，无奈笑笑，“这么一想，他既是徐立，这些年做的事情，确实都是这么个目的。”

姜婠继续道：“他上次出使，已经和我朝陛下，以及谢知行和我父亲相谈，定下了他作乱北周江山后，与大雍里应外合谋取北周江山的计划，”

“若没有我被掳来一事横生事端乱了事态，他本是要照着计划往下走，扶持宇文峥，拉上整个宇文皇族和你斗，引发北周内乱，削弱北周势力的。”

“可如今，变数接踵而至，演变至此，什么计划都枉然，他二十多年的心血到此功亏一篑了，说来，他很不是滋味。”

凤重华沉默，她还是能明白徐立的不甘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忙问姜婠：“所以之前，你既知他们的计划，也知道凤家的谋算？”

姜婠抿了抿嘴，闷闷点头，“知道，我跟您回来之前，谢知行告诉我了他们的计划，后来到了这里，念念姐也告诉我你们的筹谋，我便都知道了。”

凤重华拧眉，有些心疼道：“那你岂不是一直夹在中间，心里一直在为难？”

姜婠愣住，怔怔看着凤重华。

“阿娘不怪我一直隐瞒这些？”

凤重华拉着她的手道：“傻孩子，阿娘为何要怪你？这些事情，不论是他们的计划还是我们的谋算，都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夹在中间，帮谁都是错，家国与血亲，本就没有办法从中抉择，阿娘只会心疼你。”

虽然其实姜婠也知道，凤重华大概不会怪她，但凤重华这样说了，她还是不由得心头触动。

姜婠闷闷道：“我是一直在为难的，这就是我先前跟您说过，放不下的事情，不管是你们哪一边都是我在意的，我不想看到你们争斗厮杀，可现在局势多变，大雍将至的危机，让我有了两全之法，虽然这也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法子。”

她对凤重华道：“我告诉他大雍将要面对的局面，也说了可请您下令出兵威慑西陵，为大雍牵制一个强敌，条件是他们不可再阻碍您和凤家的前路，他同意了，”

“他还说可以把手中一切势力都给您，助您和凤家成事，但他想亲自跟您谈一谈，明日他会入宫去找您谈话。”

凤重华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自然好，若雍国内乱外患，大周上下必定也想要趁机分一杯羹，比起发兵西陵，自然更想要攻打雍国，军心如此，并非我轻易可更改，”

“他若肯退让，一并支持此事，便可少了许多异议，再加上他手中掌控的势力助力于我，国中的隐患也可不足为虑，这是两相周全的事情。”

就算知道徐立的身份，但她不论如何也不可能用这个来攻讦徐立，且不说难以证实，就说徐立是徐家人，她就不可能以此为矛。

终究是她亏欠徐家，徐立的所作所为，她全盘接受，所以若是徐立坚持与她为敌，她也只能应对，且没办法不留余地。

可如今，这样原本难以化解的矛盾，已经不足为虑了。

第二日，朝议结束，徐立便去单独见凤重华了。

自凤重华掌权，这十几年的时间，二人都是对立关系，也不是没有单独见面谈话的时候，但都表面礼数不缺，实则暗流汹涌互相算计。

今日，却是不同了。

徐立进来，不曾同以前一样行礼，只静静看着上位坐着的凤重华。

凤重华也看着她，审视着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年的故人。

左右已经退下。

无言了许久。

凤重华才垂下眼眸，淡淡道：“坐下吧，既要谈话，总不能一直站着。”

徐立也不客气，上前坐在了侧面首位，旁边，已经备下了茶水。

而凤重华这时也起身下来，坐在了他对面。

徐立微垂眼眸，凤重华静静看着他，眸间诸般情绪涌动。

片刻，凤重华轻声道：“一直都想当面跟你致谢，多谢你，当年救下了婠儿，让她免于不幸，安然长大。”

徐立淡声道：“少主是王爷唯一的血脉，我既为徐氏家奴，救她护她理所当然，用不着你的一个谢字。”

凤重华道：“你觉得是你的本分，但我作为她的生身母亲，总归是要感念你的，终究是你，给了她不一样的人生。”

徐立没说话了。

即便已经开诚布公，但徐立对她的厌憎和恨意，是不可能削减的，以前隐藏身份，还要压于心底，如今却是毫不掩饰。

凤重华静默须臾，才哑声道：“徐立，我没有背叛他，也没有背叛徐家。”

徐立猛地抬眸，锐利冰冷的目光直视凤重华，咬牙问：“这重要么？”

凤重华一滞，一时哑然。

徐立恨声道：“是你的蓄意接近，你的骗局，哄得王爷娶了你，给徐家和王爷带去了宇文拓的报复，也是你的存在，让宇文拓可利用凤家的名义让人接近你，从你这里入手，探查了王爷身边的情况，加以渗透，盗走了军事布防图。”

“就如同王爷不曾叛国，却因为娶了你，因为你的原因被盗走军事布防图，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所以不叛国也叛国，你没有背叛，可你的欺骗，你带来的可乘之机，不也是一种背叛？”

凤重华张了张嘴，却被质问得哑口无声，眼眶泛了红。

徐立面具之后的眼眸已经充血通红，又咬牙颤声道：“那个时候，若非因为你的突然失踪，王爷以为你是被北周抓走要用来威胁他，王爷也不会急着去找你，因此错失军机，让北周打个措手不及，你以为你无心，就可以辩解你身上的罪恶？”

凤重华闭了闭眼，无可辩驳。

她也一直知道，自己虽无心，却罪该万死。

徐立别开眼，冷冷道：“当年的对错，如今跟你争论毫无意义，不说这些了，还是谈今日该谈的事情吧。”

凤重华也知道，争论这个毫无意义，她也不是真的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婠儿已经把你们所谈之事如实告知我，她说你今日有条件要与我说，你说吧，你想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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