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不知道，或者说，你还没收到消息，我阿娘在西陵摄政王裴越身边安插了人，今早刚收到的消息，西陵摄政王已经下令抽调南北两境多达四十万兵马，与他们东境原有的二十万驻军，攻打大雍。”

“如今大雍西境，因为西宁侯的蓄意传谣，说老西宁侯是陛下和谢知行席面送来害死的，军心不稳，若是这个时候西陵六十万大军进犯，大雍的西境必是一片焦土生灵涂炭。”

徐立瞳孔紧缩，握拳颤抖：“怎会如此，这个齐王，身为皇室王爷，竟如此糊涂……”

姜婠又道：“而且，既然他们联盟了，西陵抽调了南境兵马，可见对南疆毫不设防，这样推算，南疆进犯，只怕不只是攻打淮水关，还可能会借道西陵南境，若是如此，南境又该如何？”

徐立心惊骇然，缓了一阵才缓缓闭上眼，看得出心情很沉重。

但他还是反应过来了，看向姜婠，眯着眼道：“少主急着见我，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的吧？”

姜婠深吸了口气，坦然道：“是为了告诉你这些，也是希望你能够顾全大局。”

徐立凝眸望着她，问：“少主想让属下，顾全什么大局？”

姜婠道：“你应该知道，如今这番局面，大雍想要应对三方敌人，很难有赢面，就算能举倾国之力赢了，留下的必定是国力倒退满目疮痍，这样的代价，我们都不愿意去承受。”

徐立不否认，继续看着她。

“如今想要避免内乱外患的局面也是不可能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代价降低。”

她直视徐立道：“我会劝我阿娘，派我二舅父领兵压境西陵，甚至会攻打西陵，尽量拖住西陵，让西陵无法一心进犯大雍，加上西境原有的兵马和我父亲的十万援军，足够应付西陵了。”

不等徐立说话，她就自己坦言：“但这件事，是有条件的。”

徐立静静看着姜婠片刻，才问：“少主想要如何？”

姜婠道：“北周宇文氏残忍嗜杀，还好战，不灭，便永远让大雍北境无有宁日，也无法让我阿爹和当年惨遭屠戮的几十万人安息，所以，你们难容宇文氏的北周江山，要铲除敌人，是应当的。”

“可我阿娘和舅父他们筹谋十几年，就是为了覆灭宇文氏取而代之，凤氏不是宇文氏，我希望，他们能得偿所愿，成为这片疆域的新主人，你和谢知行他们所谋之事，到此为止。”

徐立紧紧看着姜婠，沉默了一会儿，才哑声道：“少主，您是要趁着大雍腹背受敌之际，用这些，来跟属下，跟大雍谈条件么？”

姜婠咬了咬唇，低头，惭愧又无奈，“我知道，我其实不该这样做，可是徐叔叔，我没得选，我也只能这么做，”

“我是大雍人，背负着累累血仇，也有我身份立场上该对大雍背负的责任，我知道我该事事为大雍着想，可凤重华是我的生身母亲，凤家是我的母族，我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在家国和他们之间，寻一个平衡。”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我虽为难，想要平衡你们，可我向着谁都是错，应该也做不了什么，可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我可以借机调和这桩矛盾，不论如何我都要做。”

徐立静默着看了她一会儿，并无责怪，只是无奈的叹气，“可是少主，若计划到此为止，属下就没办法以灭北周之功，为当年徐家的污名，打这一场翻身仗了。”

姜婠苦笑，“徐叔叔，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而今大雍危如累卵，若放任不管，届时山河破碎哀鸿遍野，国将不国，你执着于此，翻身仗打赢了，又有何意义？”

徐立霎时沉默。

姜婠又语重心长，“你想要做的事情，有你在这里二十年的布局是不够的，需要大雍做后援，必要时与你里应外合，且颠覆一国绝非易事，如今国中自顾不暇，孰轻孰重徐叔叔该知道，有些事情，终归是要取舍的。”

徐立闭着眼，很煎熬的平复着心绪，哑声道：“少主所言，属下何尝不明白，可属下，在这里蛰伏了二十多年，就为了这么一件事，如今却事未成而作罢，实在不甘心啊。”

徐立的心酸，姜婠也是明白的。

她鼻子酸酸的，低头忍着情绪，低声的：“对不起，是我为难你了，这些年，也辛苦你了，我知道二十多年的苦心筹谋，让你一下子放弃很难，但徐叔叔，我们现在别无选择。”

徐立摇头，温和道：“少主不必与属下说对不起，其实就局势而言，少主是对的，属下也并非不分轻重之人，既然情势所致，属下即便不甘，也只能认了，”

“想必王爷在天有灵，比起他和徐家的荣辱，他会更希望大雍安稳太平，国祚绵长，何况，能否为徐家正名，途径不止于此。”

姜婠抬眸看向他。

徐立对姜婠郑重道：“我的筹谋可以到此为止，我也能将我手上二十多年经营的势力全部交给她，助力她更快掌控北周取代宇文氏，但我需要和她见面谈谈，再做一个交易。”

姜婠点头，事已至此，自然许多事情，是需要摊开说的。

“那我告诉她你的身份？”

“可以。”

姜婠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去，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到时候再定见面详谈之事。”

总不能明着带徐立去凤家，也不好让凤重华直接去找徐立见面，就算要共谋，如今仍有隐患，谨慎些没坏处。

“不必再定，明日我会入宫去见她。”

姜婠一愣，随即扶了扶额，她怎么忘了，在宫外不好明着见面，但入宫可以啊。

离了绣坊回凤家，凤重华已经在家里。

姜婠屏退左右，和她说了景安君就是徐立的事情。

然而，凤重华的反应很奇怪，侧眸诧异的看着她，但明显不是诧异徐立的身份，而是诧异她会说这件事。

姜婠试探道：“阿娘，你……知道？”

凤重华沉吟一瞬，颔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告诉我此事，看来是今日你去见他，你们商量出了什么事，需要让他以真实身份见我了？”

姜婠张了张嘴，“所以，您也知道我这段时间与他见面和通信的事情？”

凤重华道：“自然，上次你知道楼家和尤家，以及尤净月的阴谋，都是他告诉你的，对吧？”

姜婠闷闷点头，“是，只是您知道这些，为何从来不曾跟我提过？”

凤重华淡笑道：“你不想告诉我，我有什么好多说的？不管你做什么，见谁，阿娘始终相信，婠儿是不会害阿娘和凤家的，这就够了，”

“你是雍国人，有你的身份立场，有自己的心思和是打算，本也应当。”

姜婠缄默片刻，问：“那阿娘对徐立，又是怎么看？”

凤重华唏嘘道：“他是个忠心的，不枉费你阿爹救他，还将他带徐家，带在身边一起长大，让人精心教养，给他娶妻生子，他日徐氏再立宗祠，该有他一席之地。”

“这些年，也多亏了他暗中助我诸多，否则我也无法那么快掌握大权，先前不知道是他，只当那神秘之人是在景安君手下的，我猜测过是徐家的暗线，但不能确定是他，而今知道了，我该谢谢他。”

凤重华又苦笑：“只是我也明白，他必是恨透了我吧？他这次愿意袒露身份，是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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