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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罗雀归巢,江山为聘终成空


北凛的秋天来得早,才八月,宫里的梧桐叶子就开始黄了。阿忘站在养心殿外的台阶上,看着太监宫女们忙进忙出地准备中秋宫宴。她身上穿着皇后规制的凤穿牡丹朝服,头上戴着九尾凤冠,脸上的面纱换成了金色,遮住了狰狞的疤痕。

回北凛三个月了。燕灼履行了承诺,以最隆重的仪式迎她回宫,册封为后,昭告天下。朝野震动,但没人敢反对——秦文渊的案子牵连出一串官员,燕灼借此机会清洗朝堂,现在剩下的都是听话的。

可这皇后当得,并不舒心。

“娘娘,”福公公小步跑来,“陛下请您去御书房。”

阿忘点头,跟着福公公往御书房走。路上遇见几个妃嫔,远远地就行礼避让,眼神里却藏着鄙夷和恐惧——鄙夷她毁了容,恐惧她手里的权力。燕灼的后宫本来人就不多,她回来后,他又遣散了一批,现在只剩几个不得宠的美人,整日战战兢兢。

御书房里,燕灼正在批奏折。见她进来,放下笔,露出笑容:“云舒,来了。”

阿忘行礼:“陛下。”

“说了多少次,没人的时候叫朕名字。”燕灼起身,走到她面前,想拉她的手,阿忘避开了。

燕灼的手僵在半空,笑容淡了些:“还在生朕的气?”

“不敢。”阿忘垂眼,“陛下找臣妾何事?”

燕灼叹口气,走回书案后,拿出一份奏折:“你看看这个。”

阿忘接过。是边关急报,南阙调集二十万大军压境,说是要“迎接七公主回朝省亲”。领兵的,正是她舅舅林天佑。

“舅舅……”她喃喃道。

“林大将军这是不放心朕。”燕灼看着她,“云舒,你说怎么办?”

阿忘放下奏折:“陛下想怎么办?”

“朕想让你回去一趟。”燕灼说,“省亲是假,安抚是真。你去见林大将军,告诉他,朕会好好待你,让他退兵。”

“如果他不退呢?”

“那……”燕灼眼神冷了下来,“就只能打了。”

阿忘的心一沉。打仗?因为她的缘故,让两国开战?

“臣妾去。”她说,“但臣妾有个条件。”

“说。”

“带怀南一起去。”

燕灼皱眉:“怀南身体不好,经不起长途跋涉。”

“就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才要去。”阿忘看着他,“南阙气候温暖,对他的病有好处。而且……他是我的孩子,也该见见外祖父。”

燕灼沉默了很久,最终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朕,三个月内必须回来。”

“臣妾答应。”

三日后,南下的车队出发了。阿忘和燕怀南坐在最华丽的凤辇里,前后是五百御林军护卫。燕灼亲自送到城门外,临别时,他拉着阿忘的手,低声道:“云舒,早点回来。朕……等你。”

阿忘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车轱辘碾过黄土,一路向南。燕怀南很兴奋,趴在车窗上看风景,小脸泛着难得的红晕。

“娘亲,”他第一次这样叫她,是回宫后阿忘要求的,“外祖父凶吗?”

“不凶。”阿忘摸摸他的头,“外祖父很疼娘亲,也会很疼你。”

“那外祖父知道我生病吗?”

“知道。所以外祖父才让你去南阙,那里暖和,对你的病好。”

燕怀南点点头,忽然问:“娘亲,您和父皇……是不是吵架了?”

阿忘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父皇看您的眼神,总是小心翼翼的。您看父皇的眼神,总是冷冷的。”燕怀南小声说,“怀南虽然小,但看得出来。”

阿忘把他搂进怀里:“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可我不想看您和父皇吵架。”燕怀南靠在她胸口,“我想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阿忘的眼泪掉下来,滴在孩子头发上。她也想好好的,可十年的伤,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

走了半个月,到了两国边境。南阙大军就驻扎在边境线上,黑压压的营帐连绵十里。林昭亲自来迎接,看见阿忘,眼睛一亮:“表妹!”

“表哥。”阿忘下车,“舅舅呢?”

“在帅帐等你。”林昭看了看她身后的凤辇,压低声音,“燕灼真让你把怀南带来了?”

“嗯。孩子想见外祖父。”

林昭笑了:“父亲一定高兴坏了。走吧,我带你们去。”

帅帐里,林天佑正在看地图。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阿忘和燕怀南,愣了一瞬,随即老泪纵横:“舒儿……这就是怀南?”

阿忘点头,推了推孩子:“怀南,叫外祖父。”

燕怀南怯生生地走上前:“外祖父好。”

林天佑蹲下身,仔细打量孩子,声音哽咽:“好……好孩子……长得像你娘……”他抱住孩子,哭得肩膀直颤。

阿忘在一旁看着,眼圈也红了。这才是家人,真正的家人。

等情绪平复了,林天佑才擦干眼泪,让亲兵带怀南去玩,留下阿忘说话。

“舒儿,”他神色严肃,“你真要回北凛?”

“要回。”阿忘点头,“怀南在那里,我……也得回去。”

“可燕灼那小子……”

“舅舅,”阿忘打断他,“这是我的选择。”

林天佑看着她,许久才叹口气:“罢了,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但舒儿,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南阙都是你的家。受了委屈,就回来。”

“我知道。”阿忘顿了顿,“舅舅,退兵吧。别因为我,让两国开战。”

林天佑沉默片刻,点头:“好,听你的。但你要答应舅舅,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再受委屈。”

“我答应。”

夜里,阿忘住在林天佑安排的营帐里。燕怀南玩累了,早早睡了。阿忘坐在灯下,给燕灼写信——报平安,说退兵的事,还有……她需要更多时间。

信写到一半,林昭进来了,脸色凝重。

“表妹,出事了。”

“什么事?”

“秦文渊死了。”

阿忘笔一顿:“死了?怎么死的?”

“在刑部大牢里,服毒自尽。”林昭压低声音,“但我觉得不对劲。秦文渊那种人,怎么会自尽?我让人验了,毒药是北凛宫廷常用的‘鹤顶红’,不是南阙的。”

阿忘的心沉了下去。鹤顶红……北凛宫廷……燕烁的余党还没清干净?

“还有,”林昭从怀里掏出封信,“这是秦文渊死前托人送出来的,指名要给你。”

阿忘接过信。信很短,只有几行字:

“公主殿下:老臣罪该万死,但有一事必须告知。当年之事,主谋另有其人。燕烁只是棋子,真正下棋的,是北凛先帝。先帝疑心燕灼非亲生,欲除之而后快。公主和亲,本就是个局。老臣言尽于此,公主保重。”

先帝?燕灼的父皇?所以从一开始,她的和亲就是陷阱?先帝想借她的手除掉燕灼?

“这信……”林昭问,“可信吗?”

阿忘没说话。她想起孙公,想起王胖子,想起燕烁临死前的话……如果先帝才是幕后黑手,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可先帝已经死了十年了。死无对证。

“表哥,”她抬起头,“我要回北凛,现在就要。”

“现在?可是……”

“怀南留在这儿,你帮我照顾他。”阿忘站起身,“我有事要问燕灼。”

林昭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只能点头:“好,我安排人护送你。”

当夜,阿忘只带了几个人,快马加鞭往回赶。她心里乱得很,如果先帝才是真凶,那燕灼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

五日后,她回到了北凛皇宫。没通知任何人,直接去了御书房。

燕灼正在和几个大臣议事,见她突然回来,愣住了:“云舒?你怎么……”

“你们都出去。”阿忘冷冷道。

大臣们面面相觑,看向燕灼。燕灼摆摆手,他们才退了出去。

“云舒,出什么事了?”燕灼走过来,“怀南呢?”

“在南阙,很安全。”阿忘盯着他,“燕灼,我问你,十年前和亲的事,你父皇知道多少?”

燕灼脸色一变:“怎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

燕灼沉默片刻,低声道:“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那是个局?”

“知道。”

“他知道我会死?”

“……知道。”

阿忘腿一软,扶住桌子才没倒下。所以先帝知道,燕灼也知道?他们都看着她去送死?

“你为什么不说?”她声音发抖,“为什么十年前不说?为什么现在还不说?”

“因为……”燕灼闭上眼睛,“因为说了也没用。父皇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我说了,只会让你更痛苦。”

“所以你就看着我死?”阿忘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燕灼,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我爱你。”燕灼睁开眼,眼中满是痛苦,“就是因为爱你,才更不能说。云舒,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明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往里跳。我想救你,可我救不了。父皇的势力太大,燕烁虎视眈眈,朝中到处都是眼线……我只能装傻,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喝下那杯毒酒。”

“然后呢?”阿忘盯着他,“我‘死’了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杀了父皇。”燕灼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阿忘耳边炸开。

“什么?”

“我杀了父皇。”燕灼重复道,“就在你‘死’后第三天。我给他下了药,让他‘暴病而亡’。然后我登基,清洗朝堂,追杀燕烁……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报仇。”

阿忘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燕灼会弑父。那个高高在上的先帝,居然是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哑声问。

“因为我不敢。”燕灼苦笑,“我怕你恨我,恨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也怕你……怕你知道我杀了自己的父亲,觉得我可怕。”

阿忘看着他,这个她爱过恨过十年的男人。他杀了自己的父亲,为她报仇。他等了她十年,找了她十年。他爱她,她知道。可这爱,太沉重,太血腥。

“燕灼,”她缓缓道,“我们回不去了。”

燕灼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云舒……”

“十年了,我变了,你也变了。”阿忘擦掉眼泪,“我不再是那个单纯的云舒公主,你也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燕灼皇子。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人命,太多仇恨。”

“可我们还有怀南……”

“对,我们有怀南。”阿忘点头,“所以我会留在北凛,做你的皇后,照顾怀南。但我们……就这样吧。”

燕灼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许久,他点点头:“好。朕……明白了。”

他转身,背对着她:“你回去吧。怀南……尽快接回来。南阙虽好,终究不是他的家。”

阿忘行礼,退出御书房。走在回宫的路上,秋风很凉,吹得她浑身发冷。

她知道,她和燕灼之间,就这样了。相敬如宾,为了孩子,为了江山,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回到寝宫,她叫来福公公:“去请沈太医。”

沈太医很快来了。三个月不见,他瘦了不少,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黑眼圈。

“娘娘,”他行礼,“您找我?”

“坐。”阿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沈太医,我问你,十年前先帝驾崩,真的是暴病吗?”

沈太医的手一抖:“娘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沈太医沉默了很久,最终摇头:“不是。”

“你知道真相?”

“知道一点。”沈太医低声道,“先帝是中毒死的。毒……是陛下下的。但微臣不敢说,也不敢查。陛下警告过微臣,多说一个字,就杀了微臣全家。”

果然。阿闭眼:“你下去吧。”

沈太医退下了。阿忘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宫里,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

十年了,真相一个接一个地揭开,每个都比前一个更残忍。先帝设局,燕烁执行,舅舅被骗,燕灼弑父……而她,是这局里最无辜也最可悲的棋子。

可棋子也有翻身的一天。

她的罗雀,现在遍布两国。南阙有舅舅和表哥,北凛有沈太医和那些被她救过的人。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云舒公主,她是北凛皇后,是南阙七公主,是罗雀的主人。

她要的,从来不是后宫一方天地。

她要的,是超脱于皇权之上的力量。

能保护自己,保护孩子,保护所有她在乎的人的力量。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阿忘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信。

第一封给舅舅,让他好好照顾怀南,等她处理完北凛的事,就接孩子回来。

第二封给林昭,让他继续查秦文渊的案子,挖出所有燕烁的余党。

第三封……她顿了顿,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只留下一行字:

“燕灼,江山你坐稳。我的天下,我自己打。”

写完,她把信装好,叫来心腹宫女:“送到该送的地方。”

宫女领命去了。阿忘走到窗边,看着夜空中的月亮。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要开始,打她自己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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