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林府对峙,血亲成仇刀相向
林大将军府在城南,朱门高墙,门前的石狮子威武肃穆。阿忘站在府门前,看着匾额上“镇国将军府”五个烫金大字,手在袖子里攥得死紧。十年前,她常来这儿,每次来舅舅都会亲自到门口接她,把她扛在肩上转圈,笑声能传遍整条街。
现在,她要用阿忘的身份,来质问这个曾经最疼她的人。
林昭领着她从侧门进去,一路低着头,不敢看两旁的家丁。府里很大,穿过三重院子才到书房。书房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见林昭来了,低头行礼:“二公子。”
“父亲在里面吗?”
“在,正和幕僚议事。”
“通报一声,说我有急事求见。”
侍卫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出来:“将军让你们进去。”
阿忘深吸一口气,跟着林昭走进书房。书房里点着檀香,书案后坐着个人——正是林大将军林天佑。
十年不见,他老了很多。鬓角全白了,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他穿着一身藏蓝常服,正在看地图,听见动静抬起头。
“昭儿,什么事这么急?”他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浑厚。
林昭看了阿忘一眼,低声道:“父亲,这位是太医院的医女阿忘。她有……有关十年前的事要问您。”
林天佑的目光转向阿忘,上下打量她。阿忘低着头,能感觉到那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她脸上刮过。
“十年前的事?”林天佑淡淡道,“十年前什么事?”
阿忘抬起头,直视着他:“关于七公主云舒和亲遇刺的事。”
书房里静了一瞬。林天佑放下手里的笔,身子往后靠了靠:“你一个医女,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在查。”阿忘从怀里掏出那份名单,放在书案上,“林大将军,这份名单,您认得吗?”
林天佑拿起名单看了看,脸色没变,但眼神冷了下来:“哪来的?”
“周太医留下的。”阿忘盯着他,“名单上写着,您是主使。曼陀罗香、附子、乌头……那些毒药,是您让秦院正准备的,对吗?”
林昭脸色白了:“父亲,这……”
“出去。”林天佑打断他,“昭儿,你出去。”
“可是……”
“出去!”林天佑的声音陡然严厉。
林昭咬了咬牙,看了阿忘一眼,转身出去了。书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阿忘和林天佑两个人。
林天佑放下名单,看着阿忘:“你是谁?”
“我是阿忘,太医院的医女。”
“不对。”林天佑站起身,走到阿忘面前,低头看着她,“你的眼睛……我认得这双眼睛。”他伸手,想碰她的脸,阿忘往后退了一步。
“大将军请自重。”
林天佑收回手,笑了,笑容苦涩:“云舒,是你吧?”
阿忘浑身一僵。他认出来了?怎么可能?
“您认错人了。”她哑声道,“七公主十年前就死了。”
“死了?”林天佑摇头,“不,她没死。我知道她没死。这十年,我一直在找她。”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对不起她。”
阿忘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对不起她?所以真的是他?
“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我是您的外甥女,您看着我长大,为什么要害我?”
林天佑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眼中满是痛苦:“我没有想害你,云舒。我想救你。”
“救我?”阿忘笑了,笑声嘶哑难听,“用毒药救我?用刺客救我?”
“那杯毒酒不是我安排的。”林天佑看着她,“曼陀罗香……是我让秦文渊准备的,但不是为了害你,是为了救你。”
“什么意思?”
林天佑走回书案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沓信。他抽出一封,递给阿忘:“你自己看。”
阿忘接过信。信纸已经泛黄,字迹是北凛的文字,但她认得——是燕烁的笔迹。
信上写着:“林将军钧鉴:和亲之事已成定局,但我皇兄燕灼生性多疑,恐不会善待公主。为保公主性命,需制造假死之局。望将军配合,提供曼陀罗香等物,使公主途中昏迷,我方安排替身代死。事成之后,公主可隐姓埋名,远离纷争。燕烁敬上。”
假死之局?燕烁要救她?
阿忘脑子乱了。这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燕烁说……他下毒是为了栽赃燕灼,挑起战争。”她喃喃道。
“那是他后来的计划。”林天佑叹气,“一开始,燕烁来找我时,说的是救你。他说燕灼暴虐,你嫁过去必死无疑。他愿意帮你假死脱身,条件是事成后,南阙支持他夺位。”
“您信了?”
“我不得不信。”林天佑看着她,“云舒,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所以我答应了。曼陀罗香是为了让你昏迷,方便替换。那些毒药……是为了制造你中毒而死的假象。”
“那刺杀呢?”阿忘盯着他,“我衣裳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
林天佑脸色变了:“什么刀伤?”
“我……七公主的嫁衣上,有刀伤。从背后刺入,穿胸而过。”
“不可能!”林天佑猛地站起来,“燕烁答应过我,只是替换,不会伤你!替身他会找病重的宫女,让她们自然死亡,或者……服毒自尽,但绝不会动刀!”
阿忘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像在说谎。难道……舅舅也不知道刺杀的事?
“那名单上为什么写您是主使?”她问。
“因为秦文渊背叛了我。”林天佑声音发冷,“我让他准备曼陀罗香,他却暗中加了其他毒药。我后来才知道,他早就被燕烁收买了。燕烁一开始就没想救你,他是要你真死,然后栽赃给燕灼,挑起战争。”
阿忘腿一软,扶住桌子才没倒下。所以舅舅是被骗了?他以为在救她,实际上却把她送上了死路?
“您后来怎么知道的?”
“周太医临死前告诉我的。”林天佑低声道,“他说秦文渊在香里加了附子,那是剧毒。我这才明白,燕烁骗了我。可那时已经晚了,你已经‘死’了。我想揭发,但秦文渊拿名单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说出去,他就公布名单,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主谋。”
“所以您就……”
“我就只能装傻。”林天佑苦笑,“这十年,我一直在查,查燕烁,查秦文渊,查当年那场刺杀的真相。可我查得越深,发现牵扯的人越多。北凛皇宫里,南阙朝堂上,到处都有燕烁的人。”
阿忘想起冷宫的孙公,御膳房的王胖子,太医院的秦院正……原来都是燕烁的棋子。
“那孙公公呢?”她问,“北凛冷宫的孙公公,是您的人吗?”
“孙公公?”林天佑摇头,“不,他是燕烁的人。燕烁安排他进北凛皇宫,就是为了接应那些毒药。但我后来查到,孙公公还有另一层身份。”
“什么身份?”
“他是先帝的人。”林天佑压低声音,“先帝晚年,怀疑燕灼不是亲生,暗中派人调查。孙公公就是那时候被派去北凛的。后来先帝驾崩,孙公公就投靠了燕烁。”
阿忘脑子里的碎片终于拼起来了。所以孙公不是舅舅的人,是燕烁的人。而燕烁利用舅舅的爱护之心,骗他****,实际上是要真杀她。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母妃?”她哑声问,“不告诉父皇?”
“我不敢。”林天佑痛苦地捂住脸,“云舒,你母妃那时候病重,如果知道真相,她会受不了。你父皇……他身体也不好,朝中几位皇子争储争得厉害,如果这时候爆出和亲公主被谋害,朝堂必乱。我只能……只能自己查,自己忍着。”
阿忘看着他苍老的脸,心里的恨一点点消散,只剩下悲哀。舅舅是爱她的,只是用错了方式,还被利用了。
“七公主还活着。”她忽然说。
林天佑猛地抬头:“什么?”
“她还活着。”阿忘看着他,“毁容了,嗓子哑了,但还活着。这十年,她在北凛皇宫做洗衣婢,一直在查真相。”
林天佑的眼泪掉下来:“在哪儿?她在哪儿?”
“就在您面前。”
林天佑愣住了。他看着阿忘,看着她脸上的疤痕,看了很久很久,才颤抖着伸出手:“舒儿……真的是你?”
阿忘没躲,任他的手碰触自己的脸。那只手很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茧,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但此刻,这只手抖得厉害。
“舅舅。”她哑声叫出这个十年没叫过的称呼。
林天佑一把抱住她,老泪纵横:“舒儿……舅舅对不起你……舅舅以为能救你,却害了你……对不起……”
阿忘的眼泪也掉下来。这十年,她恨错了人。她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原来还有人在找她,在为她痛苦。
两人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的脸……”林天佑看着她脸上的疤痕,“能治好吗?”
“治不好了。”阿忘摇头,“毒药毁了皮肤,治不好了。”
“我去找最好的太医……”
“不用了。”阿忘打断他,“舅舅,我现在这样挺好。阿忘这个身份,更方便做事。”
“做什么事?”
“查清所有真相。”阿忘眼神冷了下来,“燕烁虽然死了,但他的余党还在。秦院正还在太医院,孙公公还在北凛皇宫。还有……我的孩子。”
林天佑一愣:“孩子?你有孩子?”
“和燕灼的孩子,今年九岁。”阿忘说,“在北凛,燕灼说很安全,但我没见过。”
林天佑沉默片刻,缓缓道:“舒儿,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燕灼……来过南阙。”
阿忘猛地抬头:“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林天佑说,“他秘密来的,见了陛下,提出停战和谈。条件之一……就是要接你回去。”
“接我回去?他知道我在南阙?”
“知道。”林天佑点头,“他说他一直在找你,知道你来了南阙。但他不敢公开来,怕燕烁的余党对你下手。”
所以沈太医说的是真的。燕灼真的在找她。
“陛下答应了?”她问。
“没有。”林天佑摇头,“陛下不相信他,觉得他是想用你做人质。但燕灼给了个证据,让陛下不得不信。”
“什么证据?”
林天佑从书案下拿出个小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块玉佩——正是燕灼那块龙纹玉佩。
“他说,这块玉佩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认得。”林天佑看着阿忘,“舒儿,你认得吗?”
阿忘拿起玉佩。冰凉的触感,熟悉的纹路。大婚那夜,燕灼亲手把它戴在她脖子上,说:“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现在给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
她闭上眼睛,眼泪又涌出来。
“他……还说什么?”
“他说,十年前那杯毒酒,不是他下的。他发现了,但来不及阻止。你‘死’后,他查出了真相,杀了燕烁,清理了朝堂。现在,他想接你回去,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林天佑顿了顿,“舒儿,你想回去吗?”
阿忘没说话。她想孩子,想见孩子,但回北凛皇宫?做皇后?和燕灼重新开始?
她不知道。
十年了,物是人非。她的脸毁了,嗓子哑了,心也硬了。还能回去吗?
“舅舅,”她睁开眼,“我想先见孩子。”
“可以。”林天佑点头,“燕灼说,只要你愿意见,他随时安排。但他有个条件——你必须以皇后的身份回去,公开露面。他说,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燕烁余党的念想。”
公开露面?那不就是告诉所有人,南阙七公主还活着?
“陛下会同意吗?”她问。
“陛下那边我去说。”林天佑道,“但舒儿,你要想清楚。一旦公开身份,你就再也不是阿忘了。你是南阙七公主,北凛皇后。那些想害你的人,会再次盯上你。”
“我不怕。”阿忘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天佑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舒儿,你这十年……受苦了。”
“都过去了。”阿忘擦了擦眼泪,“舅舅,帮我安排吧。我想先见孩子,再决定要不要回北凛。”
“好。”林天佑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阿忘离开书房时,林昭还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来:“阿忘,我父亲他……”
“你父亲是个好人。”阿忘哑声道,“二表哥,谢谢你。”
林昭愣住了:“你叫我什么?”
“二表哥。”阿忘看着他,“我是云舒。”
林昭瞪大眼睛,上下打量她,半晌才颤声道:“表……表妹?真的是你?”
阿忘点头:“是我。”
林昭一把抱住她,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小时候你爬树摔下来,膝盖留了疤,就在右膝上,对不对?”
阿忘愣了愣,点头。她右膝上确实有道疤,是八岁时爬树摔的。
“真的是你……”林昭松开她,擦着眼泪,“表妹,你这十年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十年……”
“在北凛。”阿忘简单说了这十年的经历。林昭听得脸色发白,拳头攥得死紧。
“燕烁那个混蛋!还有秦文渊!我要杀了他们!”
“燕烁已经死了。”阿忘说,“秦文渊……我会处理。”
“我帮你。”林昭毫不犹豫,“表妹,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阿忘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一暖。她不是一个人了。她有舅舅,有表哥,有家人。
回到太医院时,天已经黑了。阿忘刚进药房,就看见秦院正站在她床边,手里拿着她藏在床板下的那本旧账册。
“回来了?”秦院正转过身,脸色阴沉,“阿忘,或者我该叫你……七公主?”
阿忘心一沉。他知道了?
“院正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了。”秦院正冷笑,“林大将军府的眼线告诉我,今天林昭带了个医女去见他父亲,待了很久。那个医女,就是你。”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公主殿下,十年不见,您变化真大。要不是这双眼睛,我还真认不出来。”
阿忘握紧袖中的簪子:“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秦院正把账册扔在床上,“这些旧账,公主想查就查吧。反正……也查不出什么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该灭的口都灭了,该销毁的证据都销毁了。”秦院正笑了,“公主,您以为找到周太医的儿子,拿到那份名单,就能扳倒我?太天真了。”
阿忘盯着他:“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秦院正挑眉,“曼陀罗香?附子?乌头?那些都是林大将军让我准备的,我只是听命行事。真要追究起来,林大将军才是主谋。”
他在威胁她。用舅舅的安危威胁她。
“燕烁给了你什么好处?”阿忘问。
“好处?”秦院正笑了,“公主,您不懂。这不是好处的问题,是选择的问题。十年前,南阙朝堂不稳,几位皇子争储,北凛虎视眈眈。总得有人做选择,总得有人……牺牲。”
“所以我就该被牺牲?”
“公主,您是女子。”秦院正淡淡道,“女子和亲,本就是政治的牺牲品。您死了,能挑起两国战争,林大将军就能掌兵权,稳定朝局。您活着……反而麻烦。”
阿忘明白了。在这些人眼里,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棋子,一个筹码。死了比活着有用。
“你会后悔的。”她哑声道。
“后悔?”秦院正摇头,“公主,我今年六十有二,活不了多久了。这辈子,该享受的享受了,该得的得了,没什么可后悔的。”他顿了顿,“不过公主,我劝您一句——别查了。十年前的事,水太深,您查不清的。好好做您的医女,或者……回北凛做您的皇后,都行。但别再翻旧账,对谁都没好处。”
说完,他转身走了。
阿忘站在屋里,浑身冰冷。秦院正不怕她查,因为他有恃无恐。灭口了,证据销毁了,还有舅舅这个“主谋”顶在前面。她就算揭发,也动不了他。
可她不甘心。
十年了,她受了这么多苦,毁了容,哑了嗓子,失去了孩子,到头来凶手就在眼前,她却动不了?
不,她一定要让秦文渊付出代价。
用她的方式。
她的罗雀,现在有了新的目标。
秦文渊,燕烁的余党,所有害过她的人。
一个都跑不了。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
阿忘走到窗边,看着月亮。
明天,她要去见孩子。
后天,她要开始收网。
她的罗雀,该露出獠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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