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世界在雨里翻了个面。

警车像被巨人拎起来又砸下去，玻璃碎成渣子，溅得我满脸血道子。

安全带勒住胸口，黑线那一块火辣辣，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往心脏里捻。

我咳出一口腥甜，抬头——

仪表盘塌了一半，沈瓷趴在方向盘上，血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警徽上。

她头顶的数字疯狂闪：

00:23:59:45……44……

我松了口气：命还在，只是被撞蒙了。

副驾驶车门被撕掉，雨水哗啦啦往里灌。

我解开安全带，探身去摸她颈动脉——

跳得跟鼓点似的，还活着。

“沈队，醒醒，别装死。”

我拍她的脸，手感冰凉。

她哼了一声，眼皮撑开一条缝，瞳孔散得跟猫一样。

“林……羡……车……”

“车废了，人没废。”

我掰开变形的车门，把她往外拖。

刚探出半截身子，一道远光灯劈头照过来——

那辆渣土车横在路口，车头瘪成纸，司机卡在驾驶室里，上半身血糊糊，头顶数字亮得吓人：

00:00:01

我头皮嗡的一声。

连环单！

刚才我赊了沈瓷的命，债务十倍，30  天内要还。

现在系统立刻给我派新订单：

救司机，再续三年；不救，他死，我背两条命，黑线直接戳心脏。

“操，连口气都不给。”

我把沈瓷扔回车厢，转身往渣土车跑。

雨水砸在脸上，像无数根冰针。

【2】

渣土车驾驶室扭曲成铁笼，司机脖子被方向盘卡住，脸紫得发亮，嘴里咕咕冒血泡。

我伸手去够他——

指尖离那串  00:00:00  只差一寸，数字突然自己停了。

司机眼皮一翻，心跳归零。

耳边“叮”一声脆响：

——“订单失败，债务翻倍，当前需归还：60  年。”

我眼前一黑，差点跪了。

六十年的命，我拿什么还？

黑线猛地一炸，从心口往喉咙窜，疼得我弯成虾米，雨水混着血从嘴角往下滴。

“林羡！”

沈瓷扶着车门踉跄下来，一只手摁住太阳穴，另一只手拎着手铐，晃晃悠悠冲我喊：

“你疯了？跑什么跑！”

我回头，想笑，没笑出来——

嘴里全是铁锈味。

她走近，看见司机的惨状，脸色一下白了。

“死了？”

“死了。”

我抹了把脸，雨水冲不掉血。

沈瓷盯着我，眼神像在看疯子。

“你刚才说，三个小时保我不死，现在又要玩什么花样？”

我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血咽回去。

“先离开现场，再告诉你。”

“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她掏出对讲机，刚按下通话键——

“嘶啦……”

电流杂音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笑：

——“林医生，又赊失败了？利息可滚得快。”

沈瓷皱眉：“谁在对讲机里？”

我心脏猛地一沉。

那声音，我听过——

在钟表厂地下实验室，隔着玻璃，他也是这样笑。

时间商人。

【3】

沈瓷把对讲机摔在地上，一脚踩碎。

“你惹的什么人？”

“不是人。”

我弯腰，捡起一块碎玻璃，攥进掌心，刺痛让我保持清醒。

“听着，沈队，五小时……不，二十三年里，你随时会死，我也一样。

刚才那司机，本该是第三单，我失手了，债务翻成六十年。”

沈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血，冷笑：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寿命、倒计时，科幻片？”

我把左手伸到她眼前——

黑线已经爬过锁骨，离喉咙只剩两指宽，在雨灯下泛着乌青。

“看见没？再有一次，我完蛋，你也跑不了。”

沈瓷沉默了两秒，抬眼：

“你要我怎么配合？”

“先找个安全屋，给我半小时，我拆一笔短债。”

“安全屋我有，北郊老宿舍，空了好几年。”

“走。”

我们刚转身——

“砰！”

渣土车油箱起火，火舌窜起三米高，热浪扑得人脸生疼。

火光里，我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对面路口，穿黑色雨衣，帽檐压得很低，手里举着一把老式怀表，表盖反射火光，像只独眼。

他抬手，冲我挥了挥。

耳边再次响起那带笑的声音：

——“林羡，游戏才刚开始，别急着下线。”

【4】

我拔腿就追，脚底踩到碎玻璃，“咯吱”一声，血顺着鞋边往外冒。

黑影转身，走进雨幕，速度不快，却始终保持五十米距离。

沈瓷跟在我后面，枪已上膛，吼道：

“站住！警察！”

黑影没停，反而扬起怀表，轻轻一按——

“咔哒。”

周围所有路灯瞬间熄灭，整条街陷入漆黑。

我眼前一黑，脚下一滑，扑通跪进积水里。

再抬头，黑影不见了。

雨声里，只有怀表“滴答、滴答”渐行渐远。

沈瓷喘着粗气，站在我旁边，枪口还指着黑暗。

“刚才那是谁？”

“债主。”

我吐出一口混着雨的唾沫，喉咙里全是铁锈。

“走吧，去安全屋，我得在三十天内凑出六十年寿命，不然——”

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黑线已经爬到喉结。

沈瓷收起枪，弯腰把我拽起来。

“上车。”

“车不是废了吗？”

“警车废了，  civilian  car  没废。”

她抬下巴，路边停着一辆被追尾的出租，司机不见踪影，车门大敞，钥匙还插着。

我咧嘴：“偷车？”

“借用。”

她钻进驾驶位，我钻进副驾，浑身滴水。

发动机轰一声，雨刷器嘎吱摆动。

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

一条新短信：

——“短债提示：24  小时内，归还  1  年寿命，目标自选，逾期利息翻倍。”

我抬头，看沈瓷。

她专心开车，侧脸被仪表灯映得苍白。

我舔了舔嘴唇，心里骂：

——“对不起了，沈队，先借你一年用用。”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确认。

【5】

车子冲进雨夜，尾灯拖出两条红色尾巴。

我靠在副驾，黑线悄悄退回锁骨，像吃饱的蛇。

沈瓷没看我，声音却低低传来：

“林羡，你下次再拿我命当筹码，我就先一枪崩了你。”

我闭眼，笑出声：

“放心，下次我提前打招呼。”

雨刷器继续嘎吱，像给死神打拍子。

仪表盘时钟跳向  04:00——

距离下一次收债，还有二十三个小时。

我摸了心口，黑线安静了，可我知道，它随时会再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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