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湿的水汽灌进衣领时，陆渐尘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他抱着膝盖缩在船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两块玉佩——师娘的灵鳌玉泛着旧旧的暖，石磊的梅花玉沾了海水，凉得像他最后一眼看见的师兄的手。左眉骨的疤被太阳晒得发疼，他想起石磊说“这疤像小蛇，能吓退海寇”，可现在，连海寇都见不到，只有无边无际的蓝，把他的船往不知名的地方推。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陆渐尘本能地抓住船舷，就听见“咔嗒”一声——船底撞在礁石上，木片裂开的声音像石磊最后喊他的那句“阿尘！走！”。海水涌进来，瞬间漫过他的脚踝，陆渐尘咬着牙抓起船桨，往最近的海岸线划去，可手臂实在没力气了，桨叶砸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迷了他的眼。

等他醒过来时，鼻尖是艾草的味道，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陆渐尘动了动手指，发现左手被人裹了粗布，抬头看见一个白胡子老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的灵鳌玉佩，眼睛亮得像海边的星子：“小子，你是灵鳌岛的人？”

陆渐尘坐起来，后背的伤口扯得疼——应该是游上岸时被礁石划的。他摸了胸口，两块玉佩还在，松了口气：“老爷爷，我是灵鳌岛的弟子，陆渐尘。”

老人笑了，把玉佩还给他：“我叫张阿福，二十年前在灵鳌岛做过船工。这玉佩上的灵鳌纹，是石渊岛主亲手刻的。”他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门口望了望外面的夕阳：“灵鳌岛的事，我听说了。东岛的狗崽子们，连老弱都不放过。”

陆渐尘的喉咙发紧：“张阿公，您知道……有没有办法找到灵鳌岛的其他弟子？”

张阿公转身，眼神变得郑重：“灵鳌岛有个秘库，在村后的青螺山上。当年石渊岛主怕东岛找事，把重要的东西都藏在里面，只有持灵鳌玉佩的人能进。说不定，里面有你要的线索。”

当晚，月亮爬上青螺山的山顶时，陆渐尘背着木剑，手里拿着张阿公画的地图，往山上走。山风裹着松针的味道，他摸了摸左眉骨的疤，又摸了胸口的玉佩——师娘的玉突然发烫，像有只小虫子在皮肤下爬。

秘库的入口在山坳里，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挡住洞口，上面刻着和玉佩一模一样的灵鳌纹。陆渐尘深吸一口气，把灵鳌玉佩贴在刻痕上。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青石板缓缓移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里面飘出一股潮湿的土味。

陆渐尘从怀里掏出火折，点亮后往里走。洞壁上刻着灵鳌岛的练功口诀，他认出是《沧海诀》的经文，心里一酸——这是师傅每天早上带着他们背的。走了大概五十步，前面突然传来“咻”的一声，陆渐尘本能地往旁边一闪，一支毒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钉在洞壁上，尾羽还在发抖。

“破浪十三式·浪卷千堆！”陆渐尘低喝一声，挥剑劈向洞顶。就听见“哗啦”一声，一堆落石砸下来，被他的剑风卷到一边。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想起石磊教他这招时说：“遇到陷阱别慌，剑要跟着腰转，力才沉。”

再往里走，洞壁上的刻痕变了，不再是练功口诀，而是一幅幅画：梁萧骑着马在沙漠里走，谷缜坐在船上吹笛，还有灵鳌岛的弟子在海边练剑。最后一幅画是石渊岛主抱着婴儿的陆渐尘，旁边写着“西昆仑血脉，灵鳌守护”。

尽头是个铁箱，锁孔是灵鳌的形状。陆渐尘把玉佩插进去，锁“咔嗒”一声开了。里面有三样东西：一封信，半卷黄纸，还有一块青铜令牌。

信是父母写的，字迹有些潦草：“阿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不在了。你是西昆仑梁萧的后代，当年梁萧晚年隐居昆仑，留下血脉。东岛要找的‘梁萧血脉’就是你，灵鳌岛为了保护你，才隐瞒了你的身份。石渊岛主是我们的好友，他会照顾你。如果灵鳌岛出事，就带着这半卷‘天机卷’去中原找西城的‘听雪楼’，他们能帮你。”

陆渐尘的手发抖，信纸边缘沾着泪水——是父母写的时候掉的吗？他打开那半卷黄纸，上面是梁萧的手迹，写着“周流六虚功”的入门诀：“天地为炉，万物为铜，阴阳为炭，造化为工……”

突然，洞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人的说话声：“那小子肯定在这里！找到他，拿了‘天机卷’，少主有赏！”

陆渐尘的心脏猛地跳起来——是东岛的追兵！他把信和黄纸塞进怀里，抓起青铜令牌，往洞的另一个出口跑（张阿公说过洞有两个出口）。后面的人追得紧，他听见“咻”的一声，毒箭擦过他的肩膀，疼得他抽了口气。

跑到出口时，月亮正好穿过云层，陆渐尘看见下面是一片海滩，有艘小船绑在礁石上——是张阿公的船！他咬着牙跳下去，解开绳子，划着船往海里走。后面的追兵站在洞口骂，但已经追不上了。

陆渐尘坐在船里，摸着怀里的信和“天机卷”，又摸了摸肩膀的伤口。师娘的玉佩还在发烫，像在告诉他：“阿尘，你不是一个人。”

海面上的月亮很大，像灵鳌岛的满月。陆渐尘望着月亮，想起石磊说的“灵鳌岛的人，从来不怕死”。他擦了擦眼睛，把“天机卷”翻开，借着月光读起来：“周流六虚，法用自然……”

风又起来了，把船往东边吹。陆渐尘握着木剑，心里突然有了方向——他要去中原，找西城的“听雪楼”，找“天机卷”的另一半，找东岛报仇，找梁萧的真相。

远处的海面上，有盏渔灯在闪。陆渐尘望着那盏灯，想起张阿公说的“石浦村的渔灯，从来不会灭”。他笑了笑，摸了摸左眉骨的疤，又摸了一下胸口的两块玉佩——它们贴在胸口，像两颗跳动的心，像石磊的声音，像灵鳌岛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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