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八里桥血战(下) 天命变(今天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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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八里桥血战(下)——天命变
未时正刻,日头偏西,光线的颜色开始带上一点血色。
李长根蹲在东岸刚垒起来的土台子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桥面上的鞑子兵盔缨攒动,对岸坡地上那杆织金龙纛底下,影影绰绰地有个人影。
他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手往下猛地一压。
掌旗官手里的红角旗猛地劈了下去。
“放!”
命令传下去的时候,嗓子都是劈的。
“咚!咚!咚!”
三声号炮,炸得人心里猛地一抽。
紧接着,地皮就抖了起来。
东岸那些草帘子、破土堆被猛地掀开,84门火炮露了出来。黑沉沉的炮口,齐齐地对准了桥面。
40门三百斤将军炮先响了,一片火光闪过,铁砂铅子如同泼水般扫了过去。桥上的鞑子兵像被无形的镰刀割倒,人仰马翻,血哧啦一下溅在了石桥上,冒着热气。
24门四斤炮打的实心弹,跟着砸进了后队。铁球落地后可不老实,蹦着跳着往前犁,碰到哪儿,哪儿就碎开,断手断脚飞得老高。
还有20门炮从侧面打出霰弹,交叉着封死了桥头的空地。
声音混成了一片,分不出个数,就是震,震得人脚底发麻,胸口发闷。硝烟呼地腾起,又辣又呛,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
扬古利刚催马冲上桥,就觉得胸口猛地一瘪,像是被攻城锤撞了一下。他低头看去,精铁打制的胸甲上开了几个洞,血不是流,是往外滋。他想放声大喊,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身子一软,栽下了马背。
桥面立马就被堵死了。死马、死人摞了在一起。
对岸的高坡上,黄台吉举着望远镜的手僵住了。镜筒里全是烟,偶尔有红色一闪而过。
“汗阿玛!桥上……是扬古利……”豪格的声音发着颤。
黄台吉放下镜子,脸是青的。“桥被要堵死了.”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让下游的人给孤蹚水过去!撕开个口子!”
命令被飞快地传了下去。下游几百步,水缓岸平的地方,号角声凄厉地响了起来。督战队拿刀逼着,汉军旗和包衣阿哈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河里,嚎叫着向对岸扑去。一些白甲精锐混在了里面,企图打开突破口。
李长根在土台上听见了下游的动静,朝地上啐了一口。“操,想抄老子的后路?”
他立刻下令:“命令下游的炮位,给老子轰击河面!火铳手顶到岸边,打那些蹚水的!”
令旗挥动。预置在通惠河南岸木栅后的20门将军炮再次咆哮起来,霰弹像冰雹一样砸向了河心。正在涉渡的后金兵成片地倒在了血水里,河水迅速地被染红了。
李长根扭头看向桥面,烟还浓着,但鞑子明显乱了。他心一横,从土台后站了起来。“骑兵队!”他的声音嘶哑着,“跟老子冲过桥去!趁乱把桥北头给老子夺下来!”
他亲自翻上了马,抽出了腰刀:“弟兄们,杀奴建功,就在今日!随我冲!”
明军骑兵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了硝烟弥漫的八里桥。
这个时候桥面上的能见度很低。被南风吹来的浓烈的硝烟混合着桥上的血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明军骑兵刚冲上桥面,就与试图对桥上挨了炮轰的八旗兵进行救援,或是想要抢回同袍尸体的后金精锐撞了个正着!
双方在狭窄的桥面上挤成了一团,根本施展不开。战马惊恐地嘶鸣着,士兵们挤在一起,用马刀、长枪、狼牙棒互相砍杀着。刀锋砍在铁甲上迸出着火星,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响成了一片。不断有人被挤下桥梁,掉进了下面的通惠河。这场战斗没有任何技巧,纯粹是意志和血肉的消耗。
李长根身先士卒,刀法狠辣,连续劈翻了两个敌人,硬是带着精锐家丁在尸山血海中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到了桥北头!
“站稳脚跟,不许后退长枪兵、火铳兵快跟上来!”他一边格挡着敌人的攻击,一边大吼着。
后续的明军步兵源源不断地通过石桥,在桥北岸迅速地展开,结成了阵势。
黄台吉在西岸的高坡上,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竟然敢过桥反击,还站稳了脚跟,惊怒交加。
“反了!反了!给孤把他们压回去!把桥夺回来!”他随即投入了最精锐的巴牙喇护军。
双方在桥北岸狭小的地域内展开了更惨烈的争夺。明军凭借刚刚建立的阵线和后续的支援,死战不退;后金军凭借个人的悍勇,疯狂地反扑。战线如同拉锯,反复易手,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
李长根知道,光靠他这里,很难彻底击溃敌人。但他成功地将黄台吉的主力牢牢地吸在了桥头,为整个战局创造了决定性的战机。
他顶住了压力,死死地钉在了北岸,更北面的老上司孙祖寿就有机会了!
……
北面十里外,北运河的拐弯处,水声哗哗地响着。
孙祖寿立马在岸边,花白的胡子被风吹得乱乱地飘着。南边八里桥方向的炮声一阵紧过一阵,闷雷似的滚过来。对岸,科尔沁蒙古骑兵的阵线开始了骚动,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
“军门,卢抚台那边动上手了!”副将指着南边喊道。
孙祖寿没回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对岸。“听见了。”他的声音沙哑,“咱们也别干看着了。炮队先轰,压住阵脚。步卒准备下水.渡河!”
令旗挥动。蓟镇炮队的几十门佛郎机炮和将军炮响了,实心的铁球呼啸着砸向对岸。炮弹落在了蒙古军的阵中,溅起了泥土和碎肉,引起了一片混乱。
早就候着的步兵们发一声喊,扛着连夜赶制的木筏,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了河滩。
对岸的箭矢嗖嗖地落下,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血水很快染红了河滩。木筏在河里摇晃着,士兵们用藤牌护着身子,拼命地划水。
付出了几十条人命的代价后,先头部队总算爬上了南岸的泥滩。人还没站稳,科尔沁的骑兵就冲了过来。
“结阵!快结阵!”带队的把总嗓子都喊哑了。
登陆的明军浑身湿透,勉强结成了几个圆阵。蒙古马队撞了上来,前排的长枪刺穿了马腹,战马悲鸣着倒下。更多的骑兵在外围盘旋着放箭,明军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泥泞的滩头变成了修罗场。
对岸坡地上,科尔沁台吉诺尔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军的攻势比他预想的猛得多,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对岸还有至少几十门大炮打个不停!这么耗下去,他的儿郎们要拼光了。
“快去禀报大汗!”他对身边的亲兵吼道,“就说孙祖寿的主力过河了,我军的侧翼危急,请他速派援兵!”
亲兵翻身上马,冲向了西南方八里桥的方向。
孙祖寿在河北岸看着,脸色铁青。这么耗下去,渡河的步军损失太大了。
他猛地拔出了腰刀:“家丁队,跟老子上!”
亲自带着两千家丁骑兵冲下了河滩。河水没到了马腹,冰凉的河水灌进了靴子。
对岸的箭雨集中着过来,不断有人马中箭倒下。孙祖寿伏低身子,催马前行。
诺尔布焦急地望着西南方。八里桥那边的杀声震天,烟尘蔽日,显然黄台吉的主力正陷入苦战。他派去的亲兵一去不回,杳无音信。
“台吉!顶不住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千夫长跑来,“明军的骑兵过河了.他们个个都能打!”
诺尔布望向南边,果然看见了大队的明军骑兵正涉水而来。再望望西南,依旧没有援军的影子。他心一横:“撤!往北撤!”
他拔马先走。蒙古的骑兵本来就不愿死战,最怕和明朝的家丁骑兵搏命,见主将跑了,顿时一哄而散。
赵虎的骑兵千总率先冲上了南岸,脸上带着箭矢划开的血口子,挥刀高吼:“杀奴!”
骑兵们扑向了科尔沁军的侧翼。王得功率队冲向了蒙古的弓箭手阵地,马刀砍翻了几个箭手,冲散了阵型。
滩头上残存的明军士兵望着北逃的烟尘,一屁股坐倒在泥水里,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
申时初刻,战场的天平彻底倒转了。
北面,孙祖寿部全军涉水渡过了北运河,战旗向南指,步骑如潮水一般开始向南挤压。
西南边,卢象升见李长根顶住了涉水的反扑,令旗一挥,八里庄的寨门洞开,生力军汹涌而出,配合桥东岸的李长根部,向西岸桥头残余的后金军发起了钳形的总攻。
后金军腹背受敌,军心霎时散了。先是几个掉头往西跑的,很快变成了整队整牛录的溃逃。兵找不到官,官顾不上兵,人马互相冲撞践踏,阵线像雪崩一样塌了下去。
西岸的高坡上,黄台吉的脸色灰白,抿紧的嘴唇不见一丝血色。他眼睁睁看着溃潮蔓延,听着震天的喊杀声从南北两面压过来。
“汗阿玛!不能再打了!”豪格冲过来大喊,“孙祖寿从北边压过来了!再不走,就被合围了!”
黄台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灼热的带着硝烟味儿的空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冰冷的死寂。
“传令,撤。”
他顿了顿,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让葛布什贤超哈上去,挡一挡北面的明军。范文程!”
“奴才在!”范文程连滚带爬地过来,官袍撕破了,脸上豁开了一道血口子。
黄台吉的目光森冷,钉在他脸上:“你,带着所有的包衣营,断后。挡住卢象升。不惜代价。”
范文程的身子一颤,额头重重地磕进了土里:“嗻!奴才……领旨!”
他爬起来时,脸上那点文气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他抽出了腰刀,冲向了乱哄哄的包衣队伍,嘶声咆哮:“结阵!用车!用尸体!给老子垒起来!弓箭手上前!敢退一步的,立斩!”
他带来的那些家生包衣,立刻化身为督战队,挥舞着顺刀,逼着其他面如土色的汉人、朝鲜包衣转身,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破损的盾车、倒毙的战马、甚至同伴的尸首——堆起了一道矮墙,向着逼近的明军射出了稀稀拉拉的箭矢,投出了最后的标枪。
这些被抛弃的人,在绝境中居然爆发出了最后的凶性。给追击的明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战斗陡然变得异常残酷,双方围绕着这道仓促堆起的尸墙反复地争夺,尸堆越垒越高,血水浸透了脚下的每一寸土。
北面,葛布什贤超哈的白摆牙喇兵,沉默地列队,向着孙祖寿的先锋发起了反冲锋。这些精锐的重甲兵悍不畏死,装备精良,硬是用血肉之躯暂时挡住了蓟镇军南下的铁流,用命换来了片刻的时间。
就靠着这点用精锐和包衣的命换来的时间,黄台吉在亲兵的护卫下,带着他的八旗败军,向北疾退。
溃退的路上,一片混乱。索尼带着一队家生包衣撤退,经过一辆倾覆的盾车时,瞥见下面压着个人,看袍服是个汉人包衣,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是那个瘸腿的奴才赵四。
跟在索尼身后的金成仁认出了他,用刚学来的满洲话夹杂着汉语,连说带比划地哀求。索尼烦躁地看了一眼北面压过来的烟尘,挥了挥手。
金成仁赶紧蹲下,费力地把奄奄一息的赵四从车底下拖了出来,架在肩上,踉跄着跟上了北撤的队伍。
……
炮声和喊杀声,不知什么时候歇了。
八里桥周边,静得瘆人。只听得见伤兵偶尔一声拉长的呻吟,还有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哀鸣。通惠河的水被血染成了暗红,慢吞吞地往下游淌。河滩上、田野里,到处是倒伏的尸首,层层叠叠,望不到头。破损的旗帜、卷刃的刀枪、死透或将死的战马,铺满了眼目所及之地。
明军的士兵们,三人一伙,五人一队,默不作声地打扫着这片死地。他们用脚踢踢翻着的鞑子尸首,见还有口气的,就补上一刀。更多的是在成堆的同袍遗体里翻找,偶尔拖出一个还能喘气的,便赶紧招呼医护兵。缴获的盔甲兵器堆成了几座小山。俘获的包衣阿哈,有几千人,被圈在一处空地,个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一个老伙夫挑着担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尸堆中间。担子一头是浑浊的凉水,一头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他看见个还有动静的明军伤兵,就蹲下,喂口水,塞个包子。走到一个半倚在死马身上的后金少年包衣旁边,那孩子胸口有个窟窿,眼睛还睁着,嘴一张一合。老伙夫犹豫了一下,也拿了个包子,递过去。那孩子看着他,手指动了动,没接,头一歪,没气了。老伙夫默默地把包子收回来,在衣襟上擦擦手,挑起担子,继续往前晃荡。
卢象升胳膊上缠着布条,渗出的血已成了暗褐色,他在今天的战斗中被流矢所伤,没有大碍。他和孙祖寿在八里庄外碰了面。两人都是一身血污甲胄,脸上除了疲惫,看不出别的。
“孙军门。”卢象升拱拱手。
“卢抚台。”孙祖寿还了礼,目光扫过桥下赤红的河水,又望向远处狼藉的战场,花白的胡子颤了颤,最终只化成一声:“惨胜啊……”
卢象升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望向北方。天色暗了下来,北边的旷野尽头,暮色四合,天边仿佛杀气升腾。打败了黄台吉这一股,还有多尔衮,还有辽阳、沈阳,还有茫茫草原。
这仗,还远远没到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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