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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黑键》2(书中书,不喜可跳)


一九七九年的苏州河,像一条浑浊的泪痕,蜿蜒穿过急于忘却伤疤的海城。

    它裹挟着纺织厂排出的各色染料,也裹挟着整个时代悄然滋长的欲望与不安。

    河畔,纺织厂宿舍区的灰墙斑驳如旧年画,人声在筒子楼间嗡嗡作响。

    十九岁的女工林晚秋,是厂里出了名的“闷葫芦”。

    她像一道苍白的影子,下工后便消失在通往那间低矮阁楼的楼梯里。

    那里,一架缺了黑键的“东方红”牌旧手风琴,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琴声总是断断续续,似有似无,像从河底淤泥中艰难打捞上来的、无人能懂的呜咽。

    隔河相望,十七岁的沈砚守着他父亲的废品收购站。

    黄昏是一天中他隐秘的期待。

    对岸阁楼总会准时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却总让他放下手中的钟表零件。

    那琴声里有种说不出的执拗,像在反复打磨一个看不见的伤口——这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同样在无人时哼唱忧伤旋律,最终在时代洪流中悄然消逝的女人。

    他见过拉琴的女孩,低头走过苏州河桥,单薄的肩胛骨在旧工装下显得格外清晰,像随时会被风吹折的苇草。

    有次他看见她继父在厂门口对她推搡呵斥,她咬着唇不吭声,手指却死死绞着衣角,绞得指节发白。

    那一刻,沈砚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

    他从废纸堆里捡起一张泛黄的乐谱残页,小心抚平折痕,开始了在阴影里的搜寻。

    既是为她,也是为自己,拼凑那些被时代撕碎的、与母亲相关的记忆。

    一切的起点,是那个冷得连呼吸都要结冰的冬夜。

——

    羁绊始于一年前那个能冻裂骨头的冬夜。

    林晚秋的继父,厂里的仓库管理员赵永革,一个被时代磨砺得粗糙而贪婪的男人,再次酒后施暴。

    这次,他觊觎的不再仅仅是继女的美貌,更是她病逝的生母。

    那位曾是海城滩知名钢琴教师的女人——留下的手稿。

    他坚信那叠名为《苏州河随想曲》的琴谱里,藏着能通往海外遗产的秘密。

    撕扯,哭喊,求饶。

    空旷的仓库将绝望放得更大。

    在挣扎的混乱中,林晚秋的手碰到了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沈砚遗落在此的、一把修理钟表的螺丝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冰冷的金属刺入了压迫她的脖颈。

    温热的血猛地涌出,赵永革沉重地倒地,再无声息。

    世界在林晚秋眼前碎裂成一片空白。

    就在她僵立原地,浑身血液仿佛冻住时,沈砚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仓库门口。

    撞见这骇人的一幕后,他没有惊叫,没有逃离。

    女孩脸上混合着恐惧和解脱的神情,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锁:母亲去世时,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瞬间?

    他只是快步上前,探了探赵永革的鼻息,然后抬起眼,用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看向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她。

    “人死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必须处理掉。”

    是他主导了藏尸于废弃机床下的行动。

    冰冷的恐惧迅速笼罩了两个年轻人。

    沈砚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他将尸体拖至一台早已报废的苏式机床下,用废旧棉纱和零件掩盖。

    “我们必须活下去,”他盯着林晚秋惨白的脸,声音低哑,“从此,像这手风琴的黑键与白键,永远隔着缝隙,却必须一起,才能撑起完整的旋律。”

    秘密的契约就此订立。

    林晚秋在明处。

    她必须更加“正常”,利用勉强进入厂文艺宣传队的机会,积极寻找《苏州河随想曲》的完整手稿。

    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也可能是指引她脱离苦海,甚至查明母亲真正死因的钥匙。

    沈砚在暗处:他用从废品站学来的三教九流的手段,为林晚秋扫清障碍。

    他模仿赵永革的笔迹伪造请假条和信件,制造其“因贪腐问题携款潜逃”的假象。

    他暗中恐吓可能察觉到赵永革失踪真相的知情者;他甚至偷偷修复了林晚琴那架缺键的手风琴,并“帮助”她在宣传队站稳脚跟,排除竞争对手。

    命运的契约,在这一刻,用恐惧、鲜血和一种深切的、同病相怜的共鸣烙下。

    沈砚,这个沉默的少年,带着一种混合了未及言明的爱慕、源于自身伤痛的深刻理解,义无反顾地跳入了她的深渊,成为了她最黑暗的秘密的共犯。

——

    音乐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也是危险的对话方式。

    林晚秋会在深夜阁楼的练习中,加入特定的节奏。

    一段急促的连续低音,意味着“有人怀疑,谨慎”;一段舒缓的琶音,则代表“暂时安全,可行动”。

    琴声混入苏州河的夜雾,飘向对岸。

    沈砚则将他找到的乐谱残页,或写有简单信息的纸条,巧妙地塞进手风琴的风箱。林晚秋次日练习时,便能“接收”到。

    一片片乐谱,如同他们破碎关系拼图的一部分。

    时代的浪潮拍打着个人命运。

    工厂为“庆祝改革开放暨建国三十周年文艺汇演”紧锣密鼓地准备。

    林晚秋因手风琴技艺脱颖而出,成为汇演焦点。

    她引起了厂副书记的注意,这位领导表面儒雅,实则对潜在利益嗅觉灵敏。

    同时,当年调查赵永革“失踪案”无果的老民警卫国平,也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忽然变得“耀眼”的女工。

    他直觉那平静水面下,藏着旋涡。

    而在这个旋涡周围,几双眼睛始终在默默注视。

    厂卫生室的陈美娟医生,为林晚秋处理过继父造成的旧伤。

    命案后,女孩因极度紧张引发的神经衰弱来求医,陈医生从她恍惚的眼神和细微的颤抖中,窥见了真相的轮廓。

    她没有点破,只是默默加大了安神药的剂量,在病历上写下“建议休息”.

    这是一种经历过风暴的人,才能理解的、复杂的慈悲。

    沈砚的父亲,钳工沈国栋,从儿子夜归时身上沾染的仓库铁锈味里,嗅到了不寻常。

    他在废品堆深处,发现了儿子藏匿的、带有一点不易察觉暗褐色污渍的工装。

    他没有质问,只是沉默地,将那件衣服扔进了熔炼废金属的炉子。

    熊熊火焰映照着他刻满皱纹却毫无表情的脸,这是一种笨拙到令人心碎的父爱。

    老民警王卫国的调查从未停止。

    他走访废品站,与沈国栋有过简短而充满机锋的交谈;他也去找过陈美娟,陈医生用专业的口吻,巧妙地回避了关键。

    王卫国知道他们在隐瞒,但法律的准绳需要证据。

    还有那个叫“小四川”的少年,沈砚的影子。

    他纯真地仰慕着他的“沈哥”,无意中看到沈砚深夜在河边清洗手上疑似血迹的污迹。

    他不懂,却本能地为他守着秘密。

——

    冬夜,苏州河面开始凝结薄冰,呵气成雾。

    废品站的小阁楼里,沈砚对着那盏昏黄的灯泡,反复擦拭着几件修理钟表的工具。

    他已经从多个渠道证实,厂李副书记不仅要在汇演后强行将林晚秋调往广州,更已暗中派人清查仓库旧物,目标直指那些可能藏有手稿的角落。

    “机床下的秘密,藏不住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噬咬着他。

    他看了一眼窗外河对岸的纺织厂仓库,巨大的黑影如同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将他和林晚秋吞噬。

    他不能再等。

    必须在汇演前,彻底抹去那个角落。

    火焰,是能吞噬一切痕迹的唯一选择。

    夜更深了。

    沈砚穿上最深的旧工装,将一瓶偷偷攒下的煤油和火柴揣进怀里。

    他动作轻巧地溜出废品站,却没有发现,黑暗里,另一双眼睛始终关切地追随着他。

    是“小四川”。

    这个单纯的少年,近来敏锐地察觉到“沈哥”的情绪不对,那股决绝的狠劲让他不安。

    他担心沈砚会做傻事,便悄悄跟了上去,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融入了寒冷的夜色。

——

    沈砚如幽灵般潜入熟悉的仓库。

    浓烈的机油和棉纱味扑面而来。

    他准确地找到那台废弃机床,将煤油小心地泼洒在周围的废旧棉纱和木料上。

    他的动作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就在他划燃火柴的瞬间,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带着哭腔的呼唤:“沈哥……你别做傻事……”

    是“小四川”!

    他终究因为害怕和关心,发出了声音。

    沈砚浑身一僵,火柴掉落在浸透煤油的棉纱上。

    “轰”的一声,火苗瞬间窜起,迅速蔓延,贪婪地吞噬着氧气和一切可燃物。

    “快跑!”

    沈砚朝“小四川”的方向吼道。

    然而,浓烟和瞬间燃起的火墙隔绝了视线。

    “小四川”被呛得剧烈咳嗽,慌乱中被脚下散落的零件绊倒。

    火舌立刻卷上了他单薄的衣裳。

    “沈哥——救我——!”

    那声凄厉的、被火焰灼烧的悲鸣,成了沈砚此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试图冲过去,但炽热的气浪将他推开。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视他为依靠的少年,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动,最终归于沉寂。

    火光映红了沈砚惨白而扭曲的脸,也映红了苏州河的半边天。

    救火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人声鼎沸。

    沈砚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雕像,在混乱中被赶来救火的人群裹挟着,逃离了现场。

    他的手上没有沾上“小四川”的血,但那场火,已经在他的心里烧出了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

——

    次日清晨,废墟仍冒着青烟。

    老民警王卫国踩着焦黑的断木瓦砾,仔细勘察现场。

    在距离机床残骸不远的一处相对完整的墙角,他的镊子从灰烬中夹起了一片几乎烧变形的金属片——那是一枚钟表齿轮的碎片,边缘还带着特殊的锉刀痕迹。

    他一眼认出,这是精密钟表修理才会用到的工具部件。

    他的目光锐利地投向河对岸的废品站。

    线索,终于清晰地指向了那个沉默的少年。

    同一天。

    沈国栋在儿子的床铺下,发现了一封没有写完的信,只开了个头:“爸,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四川’……”

    还有那双他亲手为沈砚打磨的、最精密的钟表镊子,被擦得锃亮,端放在枕头中央,像一种无言的告别。

    晚上,沈砚回到废品站,浑身带着烟熏火燎的气息,眼神空洞。

    沈国栋没有质问,只是默默盛了一碗热粥放在他面前,声音沙哑地说:“砚子,天塌下来,爹给你顶着。你……别走绝路。”

    沈砚抬起头,看着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的父亲,嘴角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爹,顶不住的。我的路……到头了。”

    汇演当日午后,林晚秋在后台紧张地最后一次练习,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颤抖。

    陈美娟提着药箱走来,以检查身体为由将她带到僻静处。

    陈医生没有看她,一边整理听诊器一边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听说,李副书记已经订好了你和他们一起去广州的票,就在明天。”

    她将一小瓶白色药片塞进林晚秋手心,“这是能让你镇定下来的药。记住,无论今晚发生什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以后。”

    林晚秋握紧药瓶,冰凉的触感直抵心脏。

    她明白,陈医生的话外之音是:风暴已至。

——

    傍晚,华灯初上。

    工人文化宫礼堂后台,林晚秋已化好妆,独自坐在角落,心跳如擂鼓。

    她不断摩挲着母亲留下的一枚旧纽扣,那是她唯一的护身符。

    突然,一个身影从侧面的阴影里闪出,是沈砚。

    他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

    “晚秋,”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个,你拿好。是完整的《苏州河随想曲》。”

    林晚秋接过,感觉重逾千斤。

    “我查清了,”沈砚快速地说,目光紧紧锁住她,“李副书记他们,不光是想要手稿。他们当年……可能逼死过你母亲。这份手稿,是他们害怕的证据之一。”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林晚秋瞬间僵住。

    “所以,你要好好演。”

    沈砚看着她,眼中是无限的眷恋与决绝,“用妈妈的音乐,告诉他们,你站起来了。以后的路……”

    他顿了顿,那个笑容再次浮现,温柔而破碎,“这次的旋律,你要自己奏完了。”

    后台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王卫国低沉的命令声。

    沈砚深深地看了林晚秋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

    随即,他猛地转身,冲向走廊尽头那扇通往外部楼梯、常年锁闭但现在不知为何虚掩着的二楼气窗,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出。

    “沈砚——!”林晚秋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几乎同时,王卫国带人冲了进来,只看到林晚秋抱着一个牛皮纸袋,呆立在原地,而洞开的窗外,寒风呼啸灌入,楼下传来重物落冰面的沉闷声响,以及冰面碎裂的刺耳声音。

    幕布,正在缓缓拉开。

    前台的伴奏音乐已经响起。林晚秋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她将牛皮纸袋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点温暖和全部的血仇,一步步,走向那片刺眼的追光。

——

    汇演舞台,灯火通明。

    “这次的旋律,你要自己奏完了。”

    他微笑着,将所有的罪责与黑暗背负在自己身上。

    林晚秋身着崭新的演出服,站在追光下。

    她演奏的,正是刚刚凭借沈砚最后塞入风箱的残页而拼凑完整的《苏州河随想曲》。

    琴声如苏州河水般奔涌,带着哀愁、挣扎与一丝渺茫的希望。

    台下观众沉浸其中,认为这是对新时代最深情的献礼。

    “为了让你的黑夜,真正迎来白昼。”

    当警察冲进来的瞬间,沈砚将手稿猛地塞进林晚秋手中,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解脱的微笑。

    话音未落,他转身撞开后台那扇常年锁闭的二楼气窗,纵身跃下。

    身影划过寒冷的空气,最终落在苏州河初冬薄薄的冰面上,冰层碎裂的声响被最后的琴音淹没,他像一枚终于坠落的、破碎的黑键。

    林晚秋的琴声没有停。

    泪水汹涌而出,混入激昂的旋律。

    台下掌声雷动,人们为这“饱含深情”的演奏而动容。

    唯有她知道自己拉响的,是一曲绝望的安魂。

    演出结束,她在冰冷的后台展开母亲的手稿。

    最后一页,除了复杂的音符,还有一行清秀的小字:

    “音乐是用来治愈灵魂的,不是用来捆绑命运的。囡囡,自由地活。”

——

    汇演的掌声如潮水般退去后,林晚秋没有被逮捕。

    沈砚的纵火、对两桩命案的独自承担以及他的死亡,形成了一个对官方而言可以“结案”的逻辑闭环。

    证据链在他这里中断了。

    王卫国心中有巨大的疑团,但法律讲求证据,他只能将案卷归档,在赵永革失踪案和沈砚纵火杀人案的总结报告上,写下“嫌疑人沈砚已死亡,案件终止侦查”,笔尖沉重如山。

    然而,林晚秋并未感到解脱。

    沈砚用生命为她换来的“自由”,并非轻盈,而是一种沉重的、需用一生去履行的责任。

    她打开母亲的手稿,看到那句“音乐是用来治愈灵魂的,不是用来捆绑命运的。囡囑,自由地活。”时。

    她明白了——母亲所说的自由,不是逃避法律制裁的自由,而是带着全部的记忆与罪责,勇敢地活下去,并用自己的方式去赎罪和创造的真正自由。

    她主动接受了内心无休止的审判。

——

    多年后。

    林远秋远走欧罗巴,凭借天赋与苦功成为著名手风琴演奏家。

    但她的光芒背后,是永不愈合的伤口。

    她创立了“黑键音乐基金会”,核心项目是“沉默者的旋律”,专门资助那些遭受家庭暴力、校园霸凌后产生心理创伤的青少年,通过音乐进行治疗。

    她每年都匿名回国,回到苏州河畔,但从不公开演奏《随想曲》,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道堤防。

    苏州河水早已治理清澈,奔流不息。

    有些秘密,如同河底的沉渣,永埋深处。

    而有些旋律,一旦在黑暗中奏响,便只能在灵魂的暗夜里无尽回响。

    对她而言,沈砚用生命换来的,并非光明的未来,而是一个可以在白日里独自行走,却永远无法真正抵达黎明的漫长余生。

——

    王卫国退休后,那几份未能彻底厘清的案卷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并没有止步于遗憾。

    基于对“林-沈”案(在他心中,这是一个不可分割的连环悲剧)的长期反思,他联合了几位有相似经历的老法医、老刑警,撰写了一份详尽的《关于完善未成年人保护及家庭暴力早期干预机制的若干建议》。

    报告中,他虽未提及具体案件,但以“经手过的多起悲剧性案例”为例,深刻分析了像林晚秋这样的青少年在长期家暴环境下可能产生的极端行为,以及像沈砚这样的“边缘少年”因缺乏社会支持系统而走向犯罪的问题。

    这份报告通过内部渠道递送,成为了后来相关法律修订和基层警务培训中,关于家暴警情处置和未成年人临界预防的鲜活教材。

——

    陈美娟后来成为了国内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研究的先驱之一。

    在她的学术专著《沉默的伤痕:时代变迁中的个体心理创伤研究》扉页,她写下了:“本研究匿名献给‘L’女士,她用一生诠释了,音乐与善意如何成为照亮创伤暗夜的光。”

    她从医学和心理学角度,为王卫国的建言提供了坚实的理论支持。

——

    沈国栋在老人院安静离世。

    遗物寥寥,最珍贵的是沈砚母亲一张模糊的旧照片,和一个擦拭得一尘不染、内部工具却永远空缺了一个位置的钟表修理箱。

    他带走了那个时代一个普通父亲所有的沉默、伤痛与无言的爱。

——

    《终章》

    时间步入2020年代。

    反家庭暴力法已实施数年,未成年人保护体系也在不断完善。

    在海城大剧院的一场名为“回望与前行”的慈善音乐会上,年迈的林晚秋作为压轴嘉宾,首次决定公开完整演奏《苏州河随想曲》。

    在演奏前,她站在舞台中央,追光打在她银白的发丝上。

    她没有讲述具体的罪与罚,而是说:“很多年前,在苏州河边,有两个年轻人,和一首未完成的歌。他们曾在极致的黑暗里,试图用微弱的光照亮彼此。今天,我们有了更多照亮黑暗的法律和制度,这是社会的进步。但法律的完善,往往始于对过去伤痕的直视。这首《苏州河随想曲》,献给所有在黑暗里行走过的人,献给那些用代价换来的进步,更献给所有依然相信黎明、并愿为之奋斗的你们。”

    她开始演奏。

    琴声恢弘而深沉,充满了时间的重量。

    在某个关键的和弦,她依然空缺了那个黑键。

    但这一次,那声突兀的、刻意的沉默,不再仅仅是失去和悲伤的象征。

    它成为了一座无声的纪念碑——纪念沈砚,纪念“小四川”,纪念所有被时代洪流和个人悲剧裹挟的个体。

    它代表着对过去的铭记、对错误的接纳、对牺牲的敬畏,以及带着所有这些伤痕,依然奋力超越,奏响未来的勇气。

    琴声落幕,掌声经久不息。

    年轻一代的观众从中听到了历史的沧桑与艺术的美,而少数像王卫国的徒弟那样了解内情的人,听到的则是一部沉甸甸的社会成长史。

——

    最终镜头。

    在她日内瓦办公室的抽屉里,那把用油布包裹的螺丝刀依然锁在原处,作为她对自身罪孽永不遗忘的警示。

    但与几十年前不同的是,在它的旁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黑键基金会”年度报告和受助孩子们的笑脸照片。

    一边是无法改变的、沉痛的过去。

    一边是全力创造的、温暖的未来。

    它们共同构成了林晚秋完整的、在白键中演奏的一生。

    而那枚黑键,永远地、沉默地,空缺在了时光的键盘上,也空缺在了她的心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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