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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扫帚没了,人还在扫


地脉的震颤透过石小芽的膝盖,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那不是崩裂的巨响,而是一种近乎于苏醒的、沉重的呼吸。

她掌心的心帚温热,那句“一帚扫尽恩怨,百代自净人心”的风语,此刻已不是耳边的幻听,而是刻入骨髓的律令。

她捧着石匣,像是捧着三百年的沉寂与屈辱,深吸一口气,指尖倾斜,第一捧骨灰如细雪般飘入深不见底的裂口。

地脉应声而颤。

裂口中没有喷出熔岩,反而氤氲起一片柔和的微光。

光影之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浮现,他正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一遍遍清扫着玄剑门那永远扫不尽的白玉阶。

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岁月磨平。

石小芽眼眶一热,撒下第二捧。

又一声轻颤。

光影变换,一个瘦弱的杂役挑着两桶水,正艰难地爬上山道,水桶的边缘,一滴水珠晃了晃,最终还是落在了干涸的石板上,瞬间蒸发。

第三捧,第四捧……

一幕幕影像接连浮现。

有人在寒风中默默修补着破损的窗纸,手指冻得通红;有人在膳堂的角落里,将掉在桌上的饭粒捡起,塞进嘴里;有人在深夜的马厩里,为长老的灵兽梳理毛发,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他们没有名字,没有声音,只有沉默的劳作,和被所有人忽略的背影。

这些,就是玄剑门三百年来最坚实的基石,也是被踩得最深最狠的尘埃。

当最后一捧骨灰带着石小匣的余温洒尽,地脉发出了最沉重的一次共鸣。

裂口中的万千光影瞬间汇聚,冲天而起,在灰蒙蒙的天幕上,凝聚成一个巨大而虚幻的字。

“始”。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书法,更非仙人挥就的天书笔意。

那个“始”字,每一笔,每一划,都由无数个截然不同的笔迹拼凑而成,有的稚嫩,有的老辣,有的娟秀,有的笨拙。

那是三百个杂役,三百段人生,三百种被磨灭的意志,共同写下的开端。

林墨立于石小芽身侧,望着那个字,眼神前所未有的肃穆。

他低声开口,与其说是对石小芽说,不如说是对这方天地宣告:“道,不始于神迹,而始于他们。”

同一时间,远在万里之外的万妖谷。

老槐树下,阿芜已经静坐了七日七夜。

她仿佛与古树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带着草木的沉静。

突然,三道鬼祟的身影穿过谷口的迷雾,潜行而来。

他们身着玄剑门旧款的符修服饰,眼中满是阴鸷与狂热。

“就是这里,万妖之源。”为首的符修低语,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符箓,“掌门虽亡,道统不灭!草木成精,本就是逆乱纲常。今日,我等便用这‘净心咒’,洗去它们的灵智,还天地一个清净!”

他们口中的清净,是要将这满谷的生机,变回浑浑噩噩的死物。

阿芜依旧闭着眼,仿佛对逼近的杀机毫无察觉。

就在那符修准备催动咒语的刹那,她只是将自己纤细的指尖,轻轻插入了身下老槐树粗糙的树皮中。

一刹那,大地活了过来。

“什么!”三人惊呼。

只见他们脚下的地面,无数坚韧的树根如毒蛇般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他们的脚踝,越收越紧。

三人体内的灵力瞬间被压制,动弹不得。

直到这时,阿芜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你们说,草木无知?”她轻声问道,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可它记得,谁曾温柔地扶过它一枝,也记得,谁曾狠心地踩过它一根。”

话音未落,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缠住三人脚踝的树根猛地向下一拽,他们脚下的泥土自动翻涌起来,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挖掘。

噗、噗、噗三声轻响,三枚早已锈迹斑斑的杂役腰牌,从土里被顶了出来,摔在他们面前。

那腰牌,正是他们年轻时,亲手埋下的。

当年,他们为了晋升内门,联手害死了一名与他们有隙的杂役,并将其腰牌深埋于此,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看着那三枚腰牌,三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化为死灰。

所谓“逆乱纲常”的豪言壮语,在这一刻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点符修的模样。

“上仙饶命!我们错了!我们愿赎罪!”他们主动交出所有符箓,只求能留下,在这片他们曾经想毁灭的林子里,扫林赎罪。

共修盟的旧址之上,一座崭新的石碑拔地而起。

林墨将其命名为“扫心碑”,碑文很简单,只有三百个字,每一个字,都由三百名追随“扫道”的前扫者亲手刻下,笔迹各异,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然而,入夜,异变陡生。

月光下,光滑的碑面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一股阴冷、怨毒的气息从地底丝丝渗出,在碑前汇聚成一道扭曲的阴影。

那是周文远的残念所化,是他对权位与“道统”最后的执念,他要附身于这座新道的象征之碑,篡改碑文,将这扫地之道,重新扭回他所认可的、高高在上的“仙道”。

“我的道……才是正统!”阴影发出无声的咆哮。

林墨早已等候在此,面无波澜。

他不拔剑,也不念咒,只是取来楚三更献上的那本写满了血泪与忏悔的《赎罪录》。

他以心帚为笔,蘸着那册子上尚未干涸的、由无数人真心悔过凝结的血泪,在碑前的地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八个字。

“你未扫,故你不在。”

字成瞬间,金光一闪。

那八个字仿佛拥有万钧之力,狠狠烙印在执念的根基之上。

碑身上的裂痕戛然而止,那道阴影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不……我……我也曾是玄剑门的长老!”

林墨眼神冰冷:“可你,从未扫过一次地。”

话音落,阴影如青烟般寸寸消散。

月光下,扫心碑上的裂痕奇迹般地自行愈合,碑文上三百个朴拙的字迹,比之前更加光洁如新。

楚三更的扫山之路,走到了玄剑门一座废弃的偏殿。

殿角,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蜷缩着,正用一截木炭,在斑驳的墙上愤愤地写着字:“我不想当杂役”。

楚三更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过去的影子。

他走上前,蹲下身,将自己那把断了一截的扫帚递了过去:“那你来扫。”

少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回头,一把推开扫帚,怒吼道:“扫地?扫地能成仙吗?我不要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楚三更没有说话,只是捡起那把断帚,将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

一缕微弱的地脉之光顺着帚杆传导而出,点在了墙壁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行黑色的炭字,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擦去,又重新写了一遍。

新的字是——“扫地能成人。”

少年怔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五个字,仿佛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看到写字的那片墙缝里,竟顽强地钻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芽,芽上,还缠绕着半片不知遗落了多少年的、旧扫帚上的鬃毛。

少年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小芽。

他抬起头,看着楚三更,第一次,眼中的愤怒被一种迷茫而渴望的情绪取代,他低声问:“我……也能有道?”

山下的晚晴栈,苏晚晴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扫道传向了五湖四海的过客。

她设下一种“扫心茶”,规矩很简单,凡是真心实意执帚扫地满一百天的人,无论修为高低,都可来此免费饮一杯。

这日,一个贼眉鼠眼的江湖骗子混了进来。

他听闻扫道声名鹊起,便想着用幻术伪造出一番“扫道传人”的异象,好骗取些钱财。

他端起茶杯,正要暗中施法,异变突生。

只见他面前的茶汤中,水面如镜,竟清晰地浮现出一幅影像:昨夜,他鬼鬼祟祟地溜到邻居家门口,拿起扫帚,飞快地将邻居门前的落叶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做贼心虚地溜了回去。

原来这茶水,早已被苏晚晴以心帚之念浸染,能照见饮者本心,更能照见他最近一次与“扫”有关的真实行为。

栈内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那骗子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身欲逃。

“等等。”苏晚晴却叫住了他。

她走到他面前,神色温和:“你至少,还真心扫过一次地。不算全假。”

她从身后取来一把崭新的扫帚,递到他面前:“从今天起,真扫,便是真道。”

那骗子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扫帚和苏晚晴清澈的眼眸,突然双膝一软,跪地叩首,泪流满面。

他自愿留在晚晴栈,从扫院子开始。

当夜,石小芽在梦中,又回到了叶知秋那间破旧的小屋。

油灯如豆,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

吱呀一声,木门无风自开。

她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

那影子手中没有扫帚,却有无数细微的尘埃,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如星环般自动绕着他的身体缓缓流转。

“师父……”她哽咽着,泪水夺眶而出,“您……您是走了吗?”

那道影子发出一声轻笑,温暖而熟悉:“傻孩子,我没走。当你扫地时,我就是你手上的那股劲;当你迷茫时,我就是你脚下的那寸土。”

话音刚落,屋外忽起微风。

院中积雪无声无息地自分两边,竟在雪地上划出了两个深刻的大字——

继续。

石小芽猛然惊醒。

她低头,见自己紧握的掌心中,那枚心帚烙印灼热如火。

她豁然起身,推开窗,抬头望向天际。

只见那由“道归行”三个大字构成的天之法相旁,不知何时,已然悄然延伸出了第四个字的轮廓。

那是一个“续”字的起笔,一撇一捺,并非神力挥就,而是由天地间无数道或轻或重、或生涩或纯熟的帚痕,牵引着众生愿力,共同描绘而成。

扫道,在延续。

然而,天道有声,尘世亦有声。

并非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是扫帚拂过地面的沙沙声。

就在“续”字的第一笔缓缓成型之际,从遥远的西境边城方向,隐隐传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声响。

那声音,是铁锤敲打在烧红铁块上的巨响,当!

当!

当!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固执。

它带着灼人的火气和绝不妥协的傲慢,仿佛在用最刚硬的方式,对抗着这片天地间正在悄然蔓延的、属于“扫”的静谧。

那声音,像一声挑战,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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