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诅咒的气息……

    辛玛古勒马停下，朝隐隐约约察觉到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早已被甩在后方的皇帝车马。

    跟他在皇后身上感受到的诅咒气息是一样的，应该是同一来源。

    辛玛古又看了眼马车上站着的那个金发年轻人。

    【“……魔族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他来的吗？

    不管目的是什么，就让他索性在城外将它们解决。

    辛玛古调转马头，朝着诅咒气息传来的方向奔驰而去。

    “喂……”

    马车上，看着辛玛古在回城路上莫名调转方向，朝根本不是城门所在的另一个方向离开，埃里克顿时傻了眼。

    这人压根不听劝啊！

    他是看到了什么吗？

    “城外不太安全，陛下今天还是尽早返回皇宫吧。”

    匆忙丢下一句，埃里克跳下马车，落地便是几个闪烁突进，朝辛玛古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奇克·乌图目光追随着，愣愣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来，这位准圣女本领还挺多呢。”

    娜塔莉亚也看了眼埃里克的背影，然后便说道：“他说的没错，这边不太安全，陛下还是先回城吧。”

    “才刚到中午呢。”

    皇帝抬头看了看天空，春夏之交，午时风光正好，“卫兵已经去搜查了，我们回会场里待着不行吗？下午还有很多表演……”

    娜塔莉亚立即拒绝：“您是皇帝，不能冒这种险！”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不要那么大声，娜塔莉亚，你都二十多岁了……”

    皇帝叹了口气，遗憾又无奈，随即宣布返回皇宫。

    “娜娜，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好多了，陛下……刚才那会儿，我感觉自己仿佛突然掉进了什么也看不见的深渊，还以为要永远离开陛下了。”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兄嫂两人，娜塔莉亚站起身，望向埃里克离开的方向。

    已经分不清了。

    而见后方皇帝的马车行动起来，埃里克也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前方。

    挤在这边的人太多，早就看不到辛玛古往哪边跑了。

    难道这也是琪拉雅计划的一环？

    埃里克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那位看着没多聪明的魔族公主。

    搞不好连他想绑架她的念头都已经被看穿了……

    她现在就这么聪明，后面到底是怎么被俘虏的？

    埃里克有些后悔没有直接下手了。

    望着茫茫人群，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不去想琪拉雅的事情。

    眼下拦住辛玛古，别让他跟魔族使者跑了才是关键。

    左右看了看，埃里克从一个路人手中高价买下他的马，借助更高的机动性，一边打听一边寻找。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骑着马的干瘦中年人，穿着主教袍服的？”

    “主教袍服的？好像看到过……”

    “他往哪边去了？”

    “那边吧。”路人指了个方向。

    埃里克赶紧朝那边追过去。

    而此时的辛玛古，已经来到另一个地方，循着感受到的诅咒气息，在一棵树旁停了下来。

    树干上画着一个黑色箭头，正是已经浓郁到极致的气息的来源。

    辛玛古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又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在那边远处又有一团隐隐约约的类似气息。

    在看到这个箭头之前，他还可以认为这是魔族不小心留下的踪迹，但现在，他开始理解埃里克的话了。

    如此刻意的指引，这些人确实就是冲着他来的。

    魔族居然都能在帝都的范围内如此肆意妄为了……

    心底涌出一股苍凉，辛玛古手一翻，一团圣焰冒了出来。

    他将手按在树干上，抹除黑色箭头与诅咒的气息，消除干扰，然后翻身上马，朝着下一处地方赶去。

    另一边，对此毫不知情的埃里克，仍在继续寻找。

    卢蒂亚真的有这么多人出来参加庆典吗？

    恐怕没那么多，更多还是特地从其他地方赶来凑热闹或者说想趁机赚一笔的小贩和行商。

    他们充斥着西郊的每个角落，用花花绿绿的眼花缭乱，尽己所能地吸引着潜在的顾客，也干扰着埃里克的目光。

    再次停下来打听时，他已经有些怀疑自己一开始就跑错了方向。

    “骑着马，穿着主教袍服的人？没见过啊。”

    埃里克吸了口气，“那你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怎么样算奇怪？”路人问。

    “你自己觉得奇怪的都算。”

    路人看了看他，“穿得像个贵族，却向我们这样的人搭话，我感觉你就挺奇怪的。”

    “……”

    埃里克两眼一翻，拉了拉马绳，准备换个地方再问问。

    “要说奇怪的人，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女人也算吧？”离开之前，他听到刚才那人的同伴忽然说了一句。

    “什么样的女人？”埃里克立即想到琪拉雅，勒马询问。

    “一个银色头发的女人。”对方说道。

    埃里克一愣。

    银色头发……亚兰人？

    或者说，就是亚兰？

    “她去了哪边？”

    “那边。”

    埃里克看向那人所指的地方，正好也是他接下来准备过去看看的方向。

    道了声谢，他朝着那边骑马过去，目光扫视间，也不自觉地对银色头发的人多了几分留意。

    而这个时间，未加掩饰的银色头发，在阳光下还是很容易注意到的。

    没过多久，埃里克就发现了一个亚兰人。

    一个年轻的亚兰男性。

    埃里克远远看了两眼，没太上心，一个亚兰人出现在这里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他没往前几步，就看到了又一个亚兰人。

    接着是第三个。

    亚兰人似乎正在附近聚集。

    埃里克拉住马绳，暂时停了下来。

    其中两个亚兰人汇合，接着朝另一个方向赶去。

    这里离精灵之泪湖畔的庆典会场已经有些距离了，也超出了皇帝的卫兵们盘查的范围，人群变得稀疏了些，一眼便能望得很远。

    埃里克远远注视了一会儿，没再管那两个亚兰人，打算换个地方继续找。

    而他刚调转方向，余光便瞥见又一抹银色出现在眼角。

    他望过去，抿了下唇。

    这回总算是他认识的那个亚兰女人了。

    “特务开会吗……”

    亚兰人注定会迎来彻底的覆灭，埃里克不想牵扯到他们的事情中，此时更不打算过去打招呼，以免她产生误会。

    直到他发现她并非独自一人，身旁还有一名中年男性。

    埃里克稍微靠近了一点，当他看清那个男人的脸，还有他跟亚兰说话时的自信神情，忽然感觉有些眩晕。

    嗡——

    隐约的耳鸣声中，埃里克吞咽了一下。

    “……卢卡？”

    他又跟近了些，终于完全确认那人就是卢卡，魔族的宰相，魔王拉特瑞尔唯一信任的人类。

    他所了解的那个《荆棘魂冠》中的卢卡，是在魔族占领卢蒂亚后唯一能站在魔王身旁的人类NPC，看上去相当普通，毫无实力，但在剧情中却相当有分量，说是魔王的代表也不为过。

    他忘记自己是在哪里看过卢卡的生平，据说他是地道的帝国人，年轻时是个水手，因一时贪念，被人骗去魔域采集某种特产香料，结果遭人背叛，危急关头，反而是年轻的魔王对他伸出了援手。

    自此，卢卡便留在魔域，死心塌地地投靠了魔王，出谋划策，帮助魔王一路崛起，再度统一分裂数百年的魔族各部落，乃至入侵他的故国。

    原来在魔族大军南下之前，他甚至亲自来到帝国当了间谍……

    另一个埃里克隐隐觉得不太对劲的问题，也得到了答案。

    他确实没看错琪拉雅。

    小魔女只是个工具人，卢卡才是真正接触辛玛古的魔族使者。

    也只有卢卡，才能让他觉得说服偏执的辛玛古并非不可能。

    远远凝望了一会儿，埃里克看向他身旁的亚兰，从她既敬且畏的神情来看，她显然是知晓卢卡身份的。

    这个女人……

    因为亚兰人的凄惨结局，一直以来，他思考时都有意排除了他们与魔族勾结到一起的可能——如果彼此早有勾结，魔族大军南下时怎么会对他们动武，甚至是彻底的灭族？

    但现在，亲眼目睹的事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忽然想起在圣女修道院的那个经堂，两人私下见面时，亚兰像是嘴硬的逞强。

    【“……帝国人，你们迟早要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现在想来，她明显是在主动示弱，麻痹他的意识，让他放松警惕，觉得亚兰人的底细不过如此。

    这个女人！

    埃里克咬牙。

    而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一件事：眼下或许是他截杀卢卡、亲手斩断魔王一臂的唯一机会。

    魔族宰相身旁没有护卫，只有亚兰，跟落单没什么区别。

    而他虽然因为今天出来主要是为了游玩，并未佩戴武器，但卢卡就是个普通人类，胜在谋略，只要能接近，杀他轻而易举。

    按捺着逐渐变得激烈的心跳，埃里克策马靠过去。

    只是刚接近到一定距离，他便察觉到周围人群里有数道目光一齐集中到自己身上。

    ……不对。

    他被盯上了。

    埃里克甚至感觉有些恐惧。

    “公主留下的诅咒印记，会一步步把他带到我们希望他前往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可以不受打扰地交谈。”

    来卢蒂亚所为的两件事，现在差不多都能完成了，卢卡只觉得整个人放松不少，心情都变得愉悦了许多。

    “可大祭司一定会追踪到底吗？”亚兰问道。

    卢卡露出微笑，“以他的性格，会的。”

    亚兰还想再问什么，忽然察觉有人骑马接近，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而旁边的卢卡，清楚地看见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亚兰小姐，原来真是你。”

    埃里克骑在马上，硬着头皮，慢悠悠地接近，“你不是说今天没空出来吗，怎么，原来是我和艾琳请不动你？”

    “……埃里克……先生。”亚兰开口时，脖子僵硬，声音都是嘶哑的。

    “会场那边出了点事，艾琳已经先回学院了。”

    埃里克仍然是一副轻松的姿态，额头上却在悄然流汗，“我正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城，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你了。”

    见卢卡盯着自己，目光又不断瞥向埃里克，亚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明白，卢卡已经认出埃里克就是刚才试图给皇后解除诅咒的那个人——这张俊脸和这头耀眼的金发实在不容易忘记——而她刚才一点也没透露出自己认识他……

    隐瞒，即是不忠诚。

    用力咬了下嘴唇，亚兰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今天确实有事，只是正好路过这里……”

    “是吗。”埃里克看向她身旁的卢卡，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位是？”

    “我的朋友……的父亲，正好路上遇见了，我们随便聊几句。”

    他不可能认识卢卡，但卢卡肯定会在意他，无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边，亚兰现在只希望他赶紧离开。

    埃里克摆出十足的贵族架子，对相貌平平的卢克只是点了下头，又借机扫了眼周围正在靠近的魔族护卫，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亚兰。

    “遇到就是缘分，亚兰小姐，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回城里吧？”

    说着，他伸出手。

    “……不了，我还有事。埃里克先生自己回去吧，替我向艾琳问好。”

    快走啊，蠢货！

    亚兰在心里暗骂。

    她不知道埃里克早就想跑了。

    包围过来的那些魔族护卫，看起来没一个是善茬，少说也有六七阶战士的实力。

    他估计自己稍微表现得过激一些，这条命就得交待在这里。

    真正落单的人是他。

    “那晚上呢？”为了不露出破绽，埃里克硬凹纨绔人设，继续邀请，“亚兰小姐有空吗？”

    亚兰都惊了。

    怎么回事，他突然爱上她了吗？

    大家不是表面朋友的关系吗，前几天还是点到为止的虚假暧昧，今天突然这样死缠烂打做什么？

    亚兰也只能继续赶人，“没有，这几天我都没空。埃里克先生还是别打我的主意了。”

    埃里克耸了下肩，像是为了缓解在外人面前被拒绝的尴尬，语气则是刚好有些控制不住的生硬。

    “行，既然亚兰小姐不赏脸，那我也没办法了。”

    他一挥马绳，提起速度，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从一名魔族护卫身旁经过、骑出包围圈时，他整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谁？”旁观已久的卢卡，终于在亚兰快要崩溃时开口了。

    “卢蒂亚的一个贵族纨绔。”她赶紧端出构思了半天的说辞，“我跟他妹妹有些联系，结果他好像看上我了，最近一直纠缠。”

    卢卡看了她一会儿，“刚才在那边，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亚兰低头，“我觉得他只是个普通贵族，应该不值得关注……”

    “不值得？”卢卡忽然嗤笑一声，“他想杀我。”

    亚兰立时一惊，下意识抬起视线，发现卢卡面色冷峻，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卢卡大人，不可能知道您的身份。”

    “你说得对，他不可能认识我。可我的直觉也不会错，他刚才就是带着杀意过来的。”

    卢卡看着渐行渐远的一人一马，“我要去见辛玛古，接下来也不需要你跟着我了。你去弄清楚他起杀心的原因是什么，然后找机会杀了他。”

    “……”

    “你不愿意？”

    “不是……”亚兰连忙低头，“我知道了。”

    “现在就去追上他。”卢卡说道。

    “……是。”

    亚兰只能加快脚步，朝埃里克离开的方向追赶过去。

    而卢卡又盯着埃里克的背影看了几眼，到底更在意即将见面的辛玛古，朝着预定的地点继续赶去。

    埃里克很难就这样死心，因此也没骑得太快，但一直在防备着后方。

    然后他就听见亚兰呼喊自己的声音。

    勒马回头，那个亚兰女特务果然在招呼他。

    而卢卡一行，已经朝着另一边远去了。

    大概因为一群暗精灵模样的人挤在一起太过显眼，这些护卫才分散开远远地围着卢卡，他也因此而涉险。

    死亡危机暂时解除，埃里克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提起戒备：这女人刚才矜持得要死，现在又来找他干什么？

    他原地等着，直到亚兰追上来。

    “亚兰小姐的事情忙完了？”

    “是……我可以跟埃里克先生一起回城了。”

    埃里克看了她一会儿，露出笑容，“荣幸之至，上马吧。”

    进展如此顺利，亚兰反而心情复杂。

    她更希望埃里克现在丢下她就跑。

    她走过去，他却往后挪了挪，“亚兰小姐坐前面吧。”

    “……”

    亚兰看着他，埃里克神情不变，“放心，我还不至于对艾琳的朋友动手动脚。”

    沉默了几秒，亚兰还是牵着他的手，骑到马上。

    双手从她腰的两边穿过，牵引起马绳，埃里克轻轻挥动，马继续前进。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见不到卢卡等人的踪迹了。

    “埃里克先生……”

    “怎么了，亚兰小姐？”

    亚兰微微偏头，“为什么这次要让我坐在前面，你难道是在防备着我吗。”

    身后的人笑了一下，“亚兰小姐也太直接了。”

    他顿了顿，“毕竟我骑着马，你要是在背后突然拿出匕首刺我一下，我也没那么容易躲开。”

    “……”

    他比她更直接。

    亚兰心底一沉，某种猜测伴随着不安迅速放大。

    “……埃里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

    亚兰忽然感觉腰身一紧，却是他从背后搂了上来。

    她怔了怔，正要挣开，他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扼住她的喉咙。

    她动弹不得，他在耳边轻语，却像炸雷，“卢卡让你来杀我？”

    “……”

    亚兰的心彻底下沉。

    她要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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